红妆惊梦

282
梦府。
缓缓下沉的斜阳，伤感凄美。凤书在丫鬟落梅的搀扶下朝一栋jīng美的房舍走去。几个小厮端着托盘胆怯地分列两侧，罗伯特医生和大管家刘大能从房间内走出。
“罗伯特，他现在——”凤书伤心地问道。
“大夫人，坦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三少爷他这真的是心病啊。”罗伯特说道。
刘大能低声道：“大夫人，许是真的被鬼上身了，找些道士来府中做做法吧。大能总感觉，总感觉——”
“总感觉什么？”凤书道。
刘大能犹豫了片刻，咽了咽唾沫。
“大能总感觉三少爷的魂魄在红笺离开人世的时候，就已经随她去了。”
“刘大能！”凤书气愤呵斥。
“大夫人，您莫恼。大能只是说说感觉啊，大能没有诅咒三少爷的意思啊。”
心力憔悴的凤书甩了甩丝巾，示意众人退去。
就在众人要退去的时候，身穿黑sè长袍的梦少君一脸yīn郁的从房间内走出，众人大惊。
“三少爷，您怎么起来了？您需要好好卧床休息啊。”罗伯特医生说道。
“是啊，是啊，三少爷，您需要卧床休息啊。”刘大能连连点头。
梦少君缓步走向刘大能，刘大能畏惧地看着面sèyīn郁的梦少君，踉跄地朝后退去。
大手忽然扬起，梦少君脸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大手轻轻落在刘大能的脸颊上，轻轻抚摸，梦少君露出森森的笑容。
“都去做事吧，我已经好了。”
众人困惑地看着一反常态，态度异常温和的梦少君。
忽然，有小厮惊叫。
“怎么就变大了？”
众人抬头，残阳中，天空中仅存不多的云朵在渐渐变大，渐渐涌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所以。
“那是什么？”刘大能手指远处一条细细的白线。
梦少君牙关紧咬，喉结蠕动了几下。刘大能手指的方向正是天香城关公庙的方向。
白线渐渐变粗，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众人骇然，那白线却是不断旋转涌动的水柱。随着旋转通天水柱越来越粗壮，天空中仅有的几朵云朵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将天空遮蔽。
轰然一声，通天水柱彻底崩散，飞射进天空中的云朵中。
云朵如梦如幻地涌动着，无数金sè的弧光在云朵中闪现。
“这许是——”凤书凝眉沉思。
片刻后，凤书道：“这或许就是梦家那三款绝世胭脂中的‘踏云魔豹’。”
话音刚落，一声刺耳尖鸣划破天空。无数金sè弧光迅速聚拢，形成一头金光闪闪的猎豹。
腹部白sè，身披金毛的斑点猎豹双颊上各有一条别致的花纹，缠绕着黑环的尾巴qiáng劲有力。
猎豹轻轻抬起腿来，在白sè的云朵上缓慢地行走着。
“啊，雨点儿！”有丫鬟惊喜地伸出手来。
晶莹的雨滴轻轻落了下来。
毛毛细雨霏霏微微地下着。
“看——”丫鬟落梅指着花圃中的一棵枯树，说道。
众人望去，被毛毛细雨湿润的枯树渐渐地变绿，有柔柔的小芽抽展出来。
踉跄行走在蒙蒙细雨中的老仆人周伯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胳膊，胳膊上雨滴落过的地方，褶皱苍老的皮肤变得柔润起来。
众人惊诧地看着周伯，周伯愣愣道：“咋啦？”
发蒙的周伯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站在雨水中的他的双眸骇然地睁大。
周伯脚步踉跄地走到一扇窗户前，借着窗户上的玻璃，仔细望去。
脸上的老年斑在淡化，原本苍白的头发变得灰白，有的头发甚至变得乌黑起来。
周伯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众人。
“为什么我的老寒腿不疼了？为什么我这咳嗽好像也好了？为什么我这老花眼看东西清亮了许多？”
“或许这‘踏云魔豹’真的如传说中描述的，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可以使得‘枯木犹再发，人可再少年，甘霖泽九州。’”凤书喃喃道。
“没有想到二少爷在短短的时间内研究出了‘七彩麋鹿’，今日又研究出了‘踏云魔豹’。”刘大能说道。
忽然，刘大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低下头。
然而出乎刘大能的所料，梦少君并没有对他发难，而是笑容满面。刘大能看着梦少君的笑容，只觉得犹如鬼魅。
一阵轰鸣，天空像被撕裂许多口子，瓢泼大雨轰隆隆地倾泻下来。周身布满金sè弧光的猎豹风驰电掣般在云朵上奔跑着，粗壮犹如钢鞭的尾巴重重地抽打在一朵朵云彩上。抽打发出的声音犹如钢刀划过金属的声响，这声音使得所有人都心惊地浑身战栗。
在天空中似闪电一样飞奔的猎豹忽然停下了脚步，猛然tiáo转头颅，发散着绿幽幽光芒的双眸仇恨地看着梦府的方向。
众人齐齐朝梦少君望来，是的，云朵上的猎豹的双眸死死盯着的人正是梦少君。
仰头看着云朵上的巨大的猎豹，梦少君眯缝起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云上的山高的猎豹忽然抬起一只爪子。巨大的，粗壮的爪子重重地落在众人面前的青石地面上。
青石地面立即塌陷了。
吼——
云上的猎豹将头颅低下，朝梦少君伸来，绿幽幽的双眸仇恨地盯着梦少君，重重的喘息声伴随着猎豹的心跳。
猎豹身上的金sè弧光不断地噼里啪啦地响着。瓢泼大雨依旧疯狂地下着。在庞大的猎豹头颅面前，每个人都像蝼蚁一样。胆小的小厮们早已经瑟瑟发抖，有人甚至已经昏迷。
猎豹的双眸高两米，站在发散着绿幽幽光芒的眼眸前，梦少君一阵恍惚。眼前这是巨大的绿sè镜子吗？镜子中的这个面sè发黑，身穿黑sè长袍的青年真的是自己吗？曾经的那个气宇轩昂，豪情万丈的自己呢？
忽然，梦少君一个激灵，猎豹的双眸中竟然燃烧起熊熊的仇恨的火焰，火焰生生将自己的影像焚烧掉。
凤书骇然地迅速转过身子，拥抱住梦少君，用身体将梦少君紧紧地护卫住。
猎豹看着凤书的背影，无奈地低吼数声。猎豹忽然迅速tiáo转身子，一个跃起，飞跃上天空中的云朵上。粗重钢鞭似的尾巴重重地抽在房舍上。
“啊——”众人惊慌地跑出亭廊。
巨大的房舍轰然一声倒塌了。
站在bào雨中的梦少君从怀里掏出鼻烟壶，放在鼻翼下，用力一吸。
凤书看着梦少君双眸四周的黑眼圈儿，一阵心痛。
……
梦世昌拄着拐杖在文氏的搀扶下行走在茅草屋前的空地上。
“没有想到少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研究出了‘七彩麋鹿’和‘踏云魔豹’，虽然都处于第一层境界，相信多加tiáo配，实验，一定会突破九重境界的。”文氏说道。
梦世昌点了点头。
“如今就是‘九幽烈焰斩’毫无进展了。这‘九幽烈焰斩’才是梦家三款绝世胭脂中最为jīng湛，最为惊世的胭脂，当然这款胭脂是不可以随意展示的。”
“不展示，何以震慑蛮夷呢？”
忧虑地看着天际，梦世昌叹息一声。
“‘九幽烈焰斩’若真的现世，全力激发，掌控不好，定然会死伤无数，会造成天地大劫难。这款胭脂不是谁都可以掌控的。”
“若是掌控得好呢？”
“掌控得好？”梦世昌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款胭脂至今寻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谈掌控还尚早。况且现在距离红妆大比，没有几天了。”
“那是谁？”文氏惊讶地看着小路上的一个身影，道。
梦世昌凝眉仔细望去。
“是阿胜啊。”
“阿胜？”文氏一声惊叫。
……
浑身血迹的阿胜坐在床上，委屈地看着梦世昌。
“二爷——”
“哎，阿胜，没有想到梦少君连你也不放过，是我连累了你。”梦世昌心疼地说道。
手捧一碗热汤的小厮阿胜委屈道：“所有人都知道二少爷是受了冤枉的，所有人都知道二爷您是被诬陷的，所有人都知道大nǎinǎi受了委屈。可是却没有人敢说实话。
阿胜做您的伴读小厮，已经有许多许多年了，二爷的为人，阿胜我是知道的。我只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二爷您委屈，说二少爷才是梦府嫡亲血脉，没有想到就会被三少爷发现，被当众bào打一顿，并将我丢出府。”
泪水滴落在汤碗里，阿胜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水，哭泣道：“我想着来看看二爷，然后再回老家，离开这里。没有想到刚刚走到这里，就昏了过去。”
看着伤痕累累的阿胜，梦世昌一阵心疼。
“阿胜啊，先不要急着回老家，暂且住在这里，把伤养好了，再离开也不迟。”
阿胜看了看狭小的茅草屋，有些犹豫。
“不要担心，尽管留下，这山上的关公庙也可以住人的。”文氏热情地说道。
“大nǎinǎi——”阿胜感动落泪。
“坐着啊，我去给你们做些好的。”文氏走出了茅草屋。梦世昌开始整理床铺。
看着忙碌的两人，阿胜的眼珠像抹了油一样，骨碌碌地转着，四处打量着，搜寻着。
……
第三天傍晚，坤元茶馆。
梦少君端坐在椅子上，一脸yīn郁。
戴着玉扳指的手缓慢地翻动着数十张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照片上清晰地拍摄着一本笔记本上的内容。
满面油光的连猛左眼戴着牛皮缝制的眼罩，点头道：“三少爷，这就是咱们的人在殓房内，梦少蝶的休息室发现的笔记本上的全部内容。这上面详细记录着他研究‘七彩麋鹿’和‘踏云魔豹’的过程和心得。”
连猛用袖子擦拭额头，故作辛劳地说道：“三少爷，为了在殓房内顺利偷拍下梦少蝶的笔记上的内容，咱们可是胆战心惊许久呢。就差肝脏都碎了。”
忽然，梦少君停止翻动，一双眼睛瞪得异常大。
连猛停止了“邀功”，骇然地看着面sè变得铁青的梦少君。
梦少君盯着照片上的笔记内容中的“楠瑾”二字，露出凌厉凶悍的目光。
连猛胆怯地朝照片上望去，小声道：“三少爷，这是一款胭脂的名字啊，这款胭脂的名字多次出现，说明这款胭脂对梦少蝶研究‘七彩麋鹿’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啊。”
一直在一旁垂手而立的阿胜惊讶道：“楠瑾？楠瑾胭脂？我见过这款胭脂的盒子啊，在梦世昌老两口住的茅草屋内，看到过。”
梦少君抬起头来，yīn厉地看着阿胜。
“那胭脂盒子是什么样子？”
眼神很灵活的阿胜道：“三少爷安排阿胜潜伏在二爷，哦，不，潜伏在梦世昌身边寻找那三款胭脂的配方，阿胜成功骗取了梦世昌等人的信任后，住在了茅草屋。阿胜抓紧时间，见缝chā针，寻机搜查他们的房间……”
“说重点！”梦少君有些失去耐心了。
“哦！”阿胜眨巴眨巴眼睛，道：“在柜子里看到的，那盒子是锦缎面，内里是楠木的，其内铺了一层天鹅绒布，上面放着一个jīng美的琉璃瓶子，里面还有少量的散粉，散粉发散着奇异的光芒。琉璃瓶的瓶底部刻印着‘楠瑾’二字。”
梦少君久久无言，整个茶室静寂压抑。
阿胜畏惧地看着梦少君，心里一阵忐忑。难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梦少君呵呵冷笑道：“很好，很好，真是极好的。”
目光落在连猛身上，梦少君厉声道：“那叫做成杰的，还有那个柳七七，什么动向？”
“那个叫成杰的公子哥每日除了接送柳七七，就是帮助梦少蝶四处搜寻各种胭脂配料，设备。警署的宋探长说柳七七每天除了验尸，其他时间都在翻看警署的殡葬记录，最近更是去了天香城民康大学图书馆查什么历代天香城殡葬史料。”
“啪！”厚厚的照片被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梦少君yīn厉道：“将这些人都盯紧了。或许我该适当地激发激发某头雄狮的怒火。”
“雄狮？”连猛不解。
梦少君站起身来，背起双手，在茶室内来回地踱步。
“月亮小姐，不要怪我梦少君，要怪就怪你太多情了。我梦少君有意怜香惜玉，可惜你自己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