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惊梦

280
天香城蒙特卡洛会馆。
烟雾缭绕中，一张长长的牌桌两侧各坐着杨凌天和梦少君。
杨凌天的筹码越来越少，梦少君的筹码堆如山高。
杨凌天的面sè渐渐yīn冷，嘴里叼着的雪茄烟一上一下的动着。
忽然，彩sè玻璃的房门被推开，三个服务生走了进来，三个服务生手中均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大量的筹码。
托盘一一放在杨凌天的面前，看着面前忽然多出来的筹码，杨凌天yīn厉地笑了。
“少君啊，我老杨多次占你的便宜，我这张老脸都不好意思啊。”
“杨大哥，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是不把我梦少君当自己人啊。这是少君孝敬杨大哥的。”梦少君说道。
杨凌天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腹部的位置，不断地摆弄着。
“少君，你很会做人啊。”
“咳，咳！杨大哥缪赞了，少君惶恐啊。”梦少君低声道。
杨凌天看了看手表，朝身旁的男秘书呵斥道：“怎么还没有来？”
“杨城主，莫急，月亮小姐已经在路上了，听说最近病了，躺了许多天，这大病初愈，总是憔悴，女人出门总要打扮一番，用的时间就多了些。”
“杨大哥是在等月亮姐吗？”梦少君坏笑道。
“是啊，你小子等着，一会儿这月亮来了，我这手气是一准儿反败为胜啊。”
话音刚落，彩sè玻璃房门被推开，身穿旗袍的月亮手捏女士坤包走了进来。
“哎呀，是谁在嘀咕我呢？我这耳朵啊，一路之上可是热着呢。”
“哈哈，说曹cào，曹cào就到。”杨凌天咧开大嘴，丝毫不顾忌地yín*邪大笑。
月亮婀娜多姿地晃到杨凌天的面前，娇柔地坐在杨凌天的大腿上。
看着被杨凌天抱在怀里的月亮，梦少君眯缝起眼睛。
为何这女子有着莫名的病态？总好似一阵风吹来，就可以将她带走了呢？
梦少君心中嘀咕着。
杨凌天用力拍着月亮旗袍下露出的雪白大腿。大嘴张开，一口烟雾被喷吐到月亮的脸上。
粉拳握起，娇嗔地敲打在杨凌天的xiōng口。
“哎呀，你坏死了啊。”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杨凌天将雪茄烟放进嘴中，重重地吸了一口。白sè的烟雾从鼻孔里喷出。
大手敲了敲桌子。
“月亮，看到没有？今天你必须陪着我将梦三少爷的筹码全部赢过来。”
“不，你不可以赢梦三少爷。”月亮撒娇地扭动起身子，胳膊将杨凌天的脖子抱紧了。
“嗯？”杨凌天不解地瞪大了眼睛，xiōng口的白衬衫纽扣被解开，仿佛憋着一口闷气。
纤柔的手撒娇地戳在杨凌天的xiōng口。
“你坏死了，人家病了，病了好多天，你都不关心人家，也不打个电话过来。就知道我月亮在你心里没有分量。”
“这说的是什么？”杨凌天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月亮的身子微微颤抖，丝巾捂在眼睛上。
“你就是不关心人家，人家头疼得很，听那行走江湖的郎中说，有一款叫做‘楠瑾’的胭脂可以治愈月亮的头疼病呢。你和梦三少爷关系这么好，你怎么不帮我向三少爷要一盒这款胭脂呢？凭白让我疼得死去活来。”
杨凌天眯缝着眼睛看着一会哭泣，一会儿撒娇的月亮，心中升起阵阵困惑。
坐在长长的牌桌对面的梦少君此时已经感受到了杨凌天的不耐烦。是的，他是一头野蛮的雄狮，全无怜香惜玉的心思。尽管这月亮在他面前看似受宠爱，但她在他的眼中，不过是蝼蚁一只，随时可以被踩在脚下，狠狠碾死。
失去耐心的杨凌天正要一巴掌推开月亮的时候，梦少君哈哈大笑起来。
“月亮姐，没有想到你需要的仅仅是那叫做‘楠瑾’的胭脂啊。我梦少君答应你，一定帮你寻到这款胭脂。毕竟你是杨大哥喜欢的女人。”
“那多谢了。梦三少爷。”月亮搂抱住杨凌天的脖子，笑呵呵地说道。
烟雾缭绕中，月亮将手伸进杨凌天的衣服中，粉舌在杨凌天的耳畔“缭绕”。
“你不要凶人家嘛，人家很害怕的。”
大手忽然用力抓住月亮的胳膊，杨凌天朝坐在对面的梦少君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身穿制服的西洋荷官朝杨凌天和梦少君点了点头，手中的扑克牌飞快地碾动着。
……
翌日傍晚。
“这是什么？”文氏看着窗台上一个锦缎盒子，惊讶道。
梦少蝶走了过来，轻轻将锦缎盒子打开，盒子里放着一个jīng美的琉璃瓶子，瓶子里是一些变幻着奇异sè彩的胭脂散粉。
“这，这就是家族志上记载的那个先祖梦耀华曾参与研究过的‘楠瑾’胭脂啊。”
“是谁？是谁将这款胭脂放在这里？”文氏跑出几步，朝四周张望着。
梦世昌忧虑道：“这款胭脂是存世极其稀少的，这天下能拥有这款胭脂的，怕也只有梦家了，也只会存放在红妆楼下的密室。能顺利取出的，除了梦少君还有何人？梦少君怎么会好心地将这款胭脂送给你呢？”
梦少蝶轻轻将瓶盖旋开，仔细地看着其内的散粉。
“爹，这是真品，绝非赝品，也绝不是含毒之物。”
梦少蝶将瓶盖重新旋紧。
“莫名的，我总感觉有人在默默地帮助着我，但我却不知道他是谁。如果知道他是谁，就好了。”
“傻儿子，既然他是有心要默默地帮助你，又怎么会让你发现他呢？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吧。”文氏安慰道。
落日余晖彻底消失了，一lún淡淡的发白的月亮浮现在天空中。
……
夜，蓝sè妖姬夜总会。
一辆黄包车咯吱咯吱地跑向蓝sè妖姬夜总会门前，一个身穿西装，头戴鸭舌帽的青年从黄包车上步下。
青年走到夜总会巨大的招贴画面前，仰头，仔细地看着招贴画上的女子。
“你真美，你的微笑，你的温柔，没有几个男子可以抗拒。”青年自语着。
大量的豪华轿车停靠在夜总会门前，富贾名流们纷纷下车，鱼贯而入。
青年将鸭舌帽拉低，跟随人流走进了夜总会。
旋转的霓虹灯中，身穿bào露服装的女郎们舞动着。
青年坐在一张真皮沙发上，目光四处搜索着，试图寻找到招贴画上的那个美丽女子。
忽然，灯光齐齐聚焦在舞台上，身穿旗袍的月亮从幕布后走出，站在舞台正中，手抓话筒，随着靡靡的音乐，双眸微闭，轻轻吟唱起来。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喝完了这杯，
请进点小菜。
人生能得几回醉，
不欢更何待。
……”
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在颤抖，窈窕的腰肢旖旎地扭动着，纤柔的手不时地放在丰润的xiōng口……
众多身穿旗袍的女子手持轻罗小扇列成长队，横列舞台，随着乐曲，纷纷作出各种撩人的姿势……
身穿西装，戴着鸭舌帽的青年痴痴地看着手抓话筒轻轻摇摆腰肢的月亮。
冥冥中，月亮似乎早已经感受到青年的到来，目光不时地朝这边望来。看似甜蜜的微笑下似乎隐藏着难以言说的心酸。
一曲终了，月亮转身走到舞台后。
众多富家子拥着美艳的舞女们旋转进舞池，旋转的灯光中，一对对舞动的人或贴面，或耳边厮磨。
灯红酒绿，好一片莺莺燕燕。
青年低着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杯香槟酒，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青年一把抓起酒杯，就在青年要一仰而尽时，一只纤柔的手轻轻按在酒杯上。
青年抬起头来，那人正是换了一身旗袍装的月亮。
纤柔的手伸到青年面前，月亮恬淡地微笑。
“小哥哥，不邀请月亮跳一支柔柔的舞吗？”
四目相对，每个人心中都是百感交集。
青年伸手握住了月亮的手，礼貌地朝月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相携走进舞池。
随着音乐的节奏，两人旋转进舞池。
变幻的灯光中，青年低声啜泣道：“你很美，你很有女人的味道。”
手搭在青年肩膀上的月亮怜惜地看着青年，苦涩一笑。
“可是你年轻，年轻就拥有无限可能。他爱你，这爱足以抗拒一切诱惑。”
青年正是乔妆打扮，女扮男装的叶小纨。
“可是你也爱他，你欺骗不了任何人，你爱得深沉。”叶小纨说道。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真正爱的是你。爱他就信任他。”月亮说道。
两人随着舞曲有节奏的旋转着，舞动着。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姐姐不想和他‘几回醉’吗？”叶小纨再次问道。
“一醉解千愁，酒醒愁还在。”月亮温和地说道。
“姐姐心不疼吗？”叶小纨问道。
月亮眼眸低垂了。
“疼，忍着。”
叶小纨的心疼了。握住月亮的手愈发用力了。
“姐姐——”
“你现在不是一个小丫头了，不可以在外边玩太久的，我送你回逸仙观吧。爱他就给他最好的。”
“最好的？”
“把你们两人的爱的结晶照顾好，安然诞生，健康抚育，就是最好的。”
多日里，多次想亲自来到这蓝sè妖姬夜总会，亲自和这叫做月亮的舞女面对面，曾设想过无数的可能，但真的面对了，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善良真诚，又温婉的女子。叶小纨此时的心很痛。
“姐姐，你是一个好人。”
一个小时后。
一辆黑sè轿车停靠在苍茫山山脚下，月亮和叶小纨两人站在山门前的平台上，久久凝视。
“姐姐，你真美。”
“小纨，年轻真好。”
忽然，叶小纨扑进月亮的怀中，将月亮紧紧地搂抱住。
“姐姐，你是一个好人，小纨不要你离开。等小小的他出生，我要你给他当姑姑，好不好？”
“做小小的他的姑姑？”月亮眼眸湿润地喃喃道。
“是啊，姐姐是一个好人，小纨喜欢姐姐，小纨想永远拥有姐姐做最好最好的朋友。”
月亮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痛。
忽然，一阵眩晕袭来。
手捂额头的月亮低声道：“小纨，姐姐很困了，姐姐要回去了。”
“姐姐留宿这里吧？小纨要给姐姐讲很多很多有关二少爷的故事。”
“改日吧。我，我真的，要走了。”月亮推开叶小纨，急切地朝山下跑去。
“姐姐——”叶小纨站在山门前的平台上，诧异地看着忽然疾速跑走的月亮。
月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雾中。
一个踉跄，月亮跌倒在台阶上。
“小姐——”等待在山脚下的司机张哥和丫鬟香草冲了过来。
面sè苍白的月亮被痛哭流涕的张哥抱进汽车。
夜雾中，月亮蒙蒙的。
汽车疾速地朝天香城租界开去。
丫鬟香草抱着昏迷的月亮，泪水涔涔。
昏迷中的月亮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中，无边的海边沙滩上，自己身穿洁白的婚纱，被梦少蝶紧紧地拥抱着，旋转着，旋转着……
靡靡的歌声在耳畔响着。
“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