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徒

“怎么回事？”
刘经理从进门开始就板着脸，什么情况已经大致猜出来，事实上，这种情况屡见不鲜，时有发生，因为能娱乐的包厢不多，属于旅游景区的配套设施，一共只有六间房，而酒水方面相比较传统夜总会要纯正的多，价格自然也要贵一些，很多人依照其他地方价格点酒，最后付款时傻了眼。
“他…”
服务生顺势转过头。
“刘经理！”
只不过话还没等说完，坐在沙发上的唐建就站起来，如同见到救星，以前也来过这里，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被当成太子爷，恰好也是眼前这人招待：“你来了正好，这个小服务生因为这点酒钱还咄咄逼人，妈的…你不认识我了？我…唐建”
当下电话打不通，找关系是最好的出路。
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又道：“你赶紧告诉他，我不是差这点钱，一直找我要，还叫经理，狗眼看人低！”
服务生被他骂的有些下不来台。
但经理就在这也不好说什么。
刘经理一愣，上上下下打量，认真看了几秒之后终于敢确定，板着的脸终于舒展。
“凑…”
唐建见他脸色变化，骂了一句，随后无语道：“认识就好办，这笔账先记着，等我有时间再给你送钱，还有点事…”
说着，也不打算寒暄，准备离开。
他的狂妄有一半是装出来，另一半则是不敢相信现在处境，只有靠之前的在惠东市横着走的作风，把眼前这关糊弄过去再说。
“唰”
刚刚走出两步，刘经理瞬间抬手，给他拦住。
唐建心里一紧，还是鼓起勇气瞪眼道：“你有问题？还不让我走了？”
“走，是一定让你走，但是先把账给算清楚！”
刘经理说的很直白，对视道：“唐哥，你也说了，不差钱，以前是周总掌权，别说你喝酒不给钱，就是把楼拆掉我也不敢说什么，但现在不同，吴总那么高的层次我连见都没见过，更不敢得罪，别让我为难！”
“你他妈不让我走？”
唐建火气更大，可鼻尖上已经出现汗珠，这些年来光顾着享乐，根本没存钱，上哪去弄钱？
“不给钱，不能走！”
“麻辣隔壁的…”
唐建挺胸骂出来，看他不留情面的样子，心脏气的嘭嘭乱跳，要知道，按照集团公司的设置，这个刘经理只是几间包厢的负责人，上面还有娱乐部、景区、集团主管副总、总经理，最后才是周腾云的位置。
他以前见到自己，就差当成爷爷给供起来。
哪敢如此？
“啪”
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有更过分的，刘经理抬手打了一巴掌，虽说不是脸上，但也打在头上，冷声道：“小兔崽子，你把嘴放干净点，再敢跟我说脏话，别怪我不客气…他一共消费多少？”
“十二万八！”
服务生瞬时回应。
听到这个数字，刘经理也是一愣，看了眼酒瓶，也有点生气：“你还当周总活着的时候，敢来这里无法无天？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给你免三千，十二万五，少一分，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下。
唐建顿时蒙了。
别说十二万五，就连一万两千五他都拿不出来，本来野心勃勃要找这些人手势尚扬，可出师未捷身先死，说不客气太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以前相处的那些拆迁队员，有很多人的主业都是在这里工作。
电视上说刷盘子刷碗根本不现实。
找个大妈，刷的快，工资还低，何必用自己？
“先生，刷卡还是现金？”
服务生也看出是什么情况，恼怒的逼问道。
唐建咬咬牙，心里憋屈、委屈、百感交集：“如果我姐夫还活着，知道你们敢这样对我，他能弄死你！”
刘经理不留情面道：“周总就在马路对面，你要是能给刨出来，钱我拿！”
刨出来是不可能刨出来，也没人敢刨。
“你行！”
唐建竖起大拇指，心里慌得不行，可还是缓缓拿出电话，事到如今，只能打电话借钱，不甘心的再次拨通蒋少和小三的电话，毫无意外还是关机，又打给以前的朋友，第一个人说赞助五百，第二个人说最近手头紧，第三个人根本就不接电话。
“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姐夫活着的时候，你们吃我多少？现在走了，翻脸不认人！”
他嘴里小声嘟囔着。
站在一旁的刘经理心里越发愤怒，他不想说这个社会没有真爱，但人有多大，就装多大的逼，十二万一晚的消费，是你能消费的起的？
烦躁道：“打电话去广播电台问唐小姐电话号，让他来付款！”
他付不起，就得让那位全市都认识的姐姐来交钱。
服务生点点头。
“你他妈敢？”
唐建顿时转头，目前而言，昨天给了他一嘴巴的姐姐是最不能联系的人，她已经鬼迷心窍，被傻逼尚扬迷倒没有魂智，目前要做的就是一身荣耀，迫使尚扬离开她，昨天刚放了狠话离开，今天让她来付账？
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嘭”
刘经理说动就动，脚下极其有力，突然抬起踹到唐建肚子上，唐建躲闪不及，弯腰捂着肚子缓缓蹲下去。
警告道：“再敢废话，就不是这个待遇！”
这一脚算是把唐建彻底拉回现实，还有些骨气，忍住疼痛冲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别打给我姐，我还…我还…”
“一个小时之内，让人送钱！”
刘经理根本不留余地，虽说顾客是上帝，但来这里旅游的都是外地人，可以让他们宾至如归，同时必须得有三分戾气震住场面。
“刘…刘哥，我昨天是后来的，不信你可以看监控，蒋少和小三他们来的，我就是个混饭的，这些酒都是他们点，姑娘也是他们找的，不信可以看监控，与我一点关系没有”
唐建抬头解释。
酸楚一阵阵涌现。
想当年自己是谁，在惠东市横着走的角色，谁见到自己不得说声唐哥？
而现在，姐夫没了，自己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找不到他们，只能找到你，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两分钟！”
刘经理心里还有些震撼，他今天刚刚接班，不了解昨天情况，但蒋少和小三都认识，不仅仅认识，还很熟悉，蒋少的父亲是景区负责人蒋总，小三父亲是集团财务副总，经常来这里玩。
“我他妈…”
唐建听到这话，已经没办法把话表达完整，去哪搞钱？除了姐姐还有谁能帮自己？
突然想到一个人：尚扬！
他既然与姐姐在一起，那么有很多后果就应该承受。
随后就心如灰死，那个穷逼就是个臭要饭的，姐姐瞎了眼才能看上他，指望他来救自己不现实？也不容许他来看笑话。
眼圈渐渐变红。
心里有巨大委屈无法诉说，想哭，很想哭，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要知道，我曾经可是在惠东市横着走的人物！
“嘭”
他正想着，感受肩膀吃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倒去，抬头向上看，不知何时眼前已经站着两名壮汉，有印象，应该是一起吃过饭，可此时看他的眼神就如看一条死狗，两人手里都拎着橡胶棍。
“拿钱！”
壮汉冷漠开口。
经理已经退居二线，抱着肩膀观看。
“我在想…”
“嘭嘭”
壮汉们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两人站在两边开始用脚踹，毫不留情，地上的唐建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部，在脚下被踹的来回翻滚，眼泪已经不听话的流出来…
“停！”
经理开口。
这两人缓缓停下。
地上的唐建还抱着头，全身机械的在晃动。
“我想要工作，你也得生存，咱俩别说谁不给谁面子，同情你，也得收钱…给市电台打电话，告诉唐悠悠来送款！”
经理看出他已经穷途末路，懒得废话。
打一顿是收点利息，给他点教训，并不过分。
可地上的唐建听到这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瞬间冲地上扑过来，双手牢牢抱住刘经理大腿，哀嚎道：“我求求你，不要…真的不要，不能让我姐知道，求求你！”
“滚蛋！”
经理用脚踹了踹，没踹开，恼怒道：“你俩，给他弄走，让他姐来赎人…”
两名壮汉上前，要掰开他的手。
“不要，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不能让我姐知道！”
唐建双腿快速向前，在地上蹬了几下，随后变成跪着的姿势，眼泪刷刷向下流，抬头道，哀求道：“刘哥…刘爹…刘爷爷，真不能这样！”
看他的样子，比乞丐还可怜。
刘经理心里一颤，有恻隐之心，但这不是一万二、一千二，而是十二万，以他的工资也是一年半才能偿还，如果把他放走，这个债谁来还？
“赶紧给弄走！”
两人再次用力。
“住手！”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声音，三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还穿着旅游景区酒店的睡意。
不是别人，正是蒋少、小三、还有那名叫丽丽的女孩，三人都没有洗漱，头发还是睡觉时被压着的模样。
“还没睡醒，就听人说唐哥没钱付账，还以为多大的事？”
“蒋少…”
唐建见到他像是被雷劈中，听到他的话眼里又闪过希望。
就看小三耸耸肩：“不过呢，多大的事，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哈哈，求人不如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