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皇帝

第一百零六章交易{三}
罗天凌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朝酒茗，这位少年似乎对越家所掌管的监军府恨之入骨，眼睛里都是无法掩饰的愤恨，罗天凌还想继续追问，但朝酒茗已经止住了话头，他转身招呼来马背上的慕府死侍，给龙吟众人腾出一片休息的地方。
“他娘的！总算不用被围着了！”
李海龙咋咋呼呼地咆哮着，引得水手们也乱哄哄叫嚷起来，营地顿时人声鼎沸，一片震天响的喧嚣，罗天凌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把朝酒茗请到安静的角落，开口询问道：“小哥，慕氏城愿意见我么？”
“回恩人的话，主上愿意见你，所以才差遣我前来。”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立刻动身，马车已经备好，就在营地外侯着。”
“要去岛上的城里么？”
“今天恐怕去不了金陵城，不过正巧天命祭将近，主上在万世陵祭拜先祖。你要去的地方，就是万世陵。”
“天命祭？这是什么祭典。”
“恩人有所不知了，”朝酒茗神情十分严肃，“天命祭，是祭祀海巫大神的仪式，海巫神是我们的护岛之神，岛民能在双生岛繁衍生息，全仗着海巫大神庇佑，而金陵城的历代城主大人，身体里都流淌着海巫神的神血，所以在天命祭之前，城主必须在安葬先人的万世陵斋戒三日，以表达对海巫神的信仰与敬畏。”
“城主身体里，流着神的血？”
接话的不是罗天凌，而是舞木，他原本站在十步以外的地方，仔细聆听两人的交谈，当听到朝酒茗对海巫神与慕氏城主的描述，他不禁迈开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两人跟前。
“这位先生是？”朝酒茗看着眼前的青年，立即止住话头，开口发问。
“舞木，”舞木一拱手，“我是这条船的副舵，听说慕氏城主要见船长，所以想陪他一同前去，拜谒身带神血的尊贵城主。”
舞木此语落地，罗天凌竟微微愣了一下——先前舞木并没有告诉他，要与他一起面见城主，罗天凌立即用余光瞄了一眼身边的舞木，却看到对方回以别具深意的眼神。
“一点不错，”罗天凌马上挂出笑脸，转头对朝酒茗说道：“这是我们商议好的，不瞒小哥说，事关船员生死的事，不能由我一人决定，必须有副舵在场。”
“还有这种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朝酒茗面露难色，但认真思索了片刻之后，少年还是点了点头：“本来是不行的，但罗大哥是我的恩人，既然你开了口，小九只能答应。”
话一说完，朝酒茗举起手中马鞭，高喊了一句“驱车来”。
一辆双马四轮的华贵马车缓缓驶入营地，这辆马车整体由白银打造，车身上雕有精致的流云图案，华贵的雕纹之中，还镶嵌有一种特殊的贝壳，这种贝壳晶莹剔透，宛如玉石，在夜色的笼罩之下，散发着微弱的幽光，就像永不熄灭的烛火。
“好马车啊，”罗天凌出声赞叹，“王者车驾，也不过如此。”
“请恩人和舞木兄弟上车，”朝酒茗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车夫是主上亲信，生来就有一双夜眼，无论再黑的夜色，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一定能将两位安全带到万世陵。”
“小哥呢？”罗天凌问，“不和我们同行？”
“小九也很想陪伴两位，可是祖母生了重病，妹妹又太年幼，我必须回家照看他们，免得小叶子又闯出什么大祸。”
“至亲家人才是头等大事，”罗天凌点头，“我也不便多加挽留小哥，等和城主谈妥了，我一定登门拜访，看望你的祖母，还有爱闯祸的小叶子。”
“小九必定在家恭候恩人！”
语落，登车。
眼神锐利的车夫扬起长鞭，巨大的马车瞬间消失于漆黑的夜色。
此时的罗天凌和舞木静坐在疾驰的马车之中，罗天凌朝嘴里灌着烈酒，二人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个时辰后，双生岛，万世陵。
万世陵，整个双生岛最美丽的地方，沙滩一般浅白的土地上，布满暗红色的透明石块。依傍红石而生的，是名叫永夜花的美丽植物，这种植物的花蕊像晶莹的船灯，散发着温柔朦胧的光，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万世陵上永远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九座巨大的陵墓，坐落在宁谧的旷野上，陵墓的主人，是双生岛九任金陵城主。
岛民们将万世陵称作神圣的安魂之地，因为在这片祥和的土地上，没有任何狂暴动物的踪迹，每个人都深信，伟大的海巫神凝视着这片土地，她用无形的手驱赶生灵的喧嚣，让那些承继她意志的神血后裔，在万世陵享受永恒的安息。
身着黑袍的年轻男子，此刻就站在墓群前方的平台上，他有一双颜色暗淡的眼睛，双眼中的瞳仁，就像被流水冲洗过，呈现出一种阴森的死灰色，他躲在石雕镇墓兽的阴影中，用诡异的眼睛看着远方疾驰而来的马车，随着马车越来越近，他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一种无法揣度用意的奇异表情。
“主上，”一名中年武士从平台下快步跑近，半跪在黑袍男子脚下，“马车将近，半炷香时间内就会抵达，是否要将他们带上来？”
“不，将他们带去碑林。”
“碑林？”中年武士惊愕地抬起头，“他们恐怕会死在那里。”
“照我说的做，让我看看，他们求生的意志有多强。”
黑袍男子缓慢地眨了眨眼，逐渐退回无边的阴影之中。
中年侍卫不敢再问，只能趋着步退了下去，他已经无法看透自己的主上了，整整十五年了，他看着主上从一个孩子变成大人，又渐渐变成一个冰冷怪异的陌生人。
“这些外乡人不走运了。”
中年侍卫叹了一口气，沿着石梯疾步走下平台，他的脚步稳定而又迅捷，速度比普通人快上三倍。但即便是这种速度，也无法与夜眼车夫驾驶的马车相提并论，当他抵达万世陵入口的时候，罗天凌和舞木早已落车多时，二人正站在值守陵门的甲士身旁，望着光彩夺目的万世陵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