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

回到省城，辛光才去向罗子良作了汇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项目的落地虽然有些问题，但我们确实管不了。就算苗木场让我们查账，也没有什么意义，他们的账本肯定也和省扶贫办的账目是一致的。”
罗子良沉吟着说，“是呀，购买苗木的账很简单，也没什么查的，但那个苗木场老板的态度，是不是过份了一点？”
辛光才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如此过激，好像我们是小偷一样。”
“此地无银三百两呀。他怕查出问题，说明购买苗木的过程存在不法交易。”罗子良说。
“罗厅长的意思是……”辛光才问。
“还不明了吗？一棵价值六七块的果苗，却可以写成十块。谁在监督？谁质疑过？”罗子良看过辛光才给的相片，种了一年的橘子苗，都还那么矮小，就算是现在，都不值十块钱。
“嘶！”
辛光才不由得吸了口冷气，如果是真的，负责采购的人，就赚大了，那可是上百万棵橘子苗呀。
“那接下来怎么办？罗厅长。”辛光才心情平复以后问。
“猜测总归是猜测，作不得数。你在我们单位里找一个工作人员，是要从农村来的，让他假扮一个种植户，到那个苗木场去考察橘子苗，弄清楚具体价格。”罗子良说。
“好，我这就去安排。”辛光才答应着。
……
第二天中午，一个叫陈兴洋的三十多岁男子出现在白花镇永发苗木场。
他对那名苗木场中年大叔说，“这位老板，你们苗木场有橘子苗吗？”
那中年大叔抬头看了看他，然后问，“你是哪里的呀？”
陈兴洋笑道，“我是盘江市东虹县的，叫陈兴洋。老板贵姓？”
“我姓杨。”中年大叔点了点头，“盘江市东虹县我知道，离这里不近。怎么想起要种橘子呢？”
陈兴洋说，“哦，杨老板好。我嘛，在外面打工十几年了，如今父母都老了，孩子也要人照顾，不得已只好回家。在家里嘛，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活干，就合计种一点果树啥的。”
“这话在理。”杨老板又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小房里喊道，“小余，小余……”
“来了。老板，什么事情？”随着话音，一个瘦小的青年走了出来。
“带着这个陈大哥到橘子地去看看。”杨老板吩咐。
“陈大哥，跟我来。”叫小余急忙招呼陈兴洋跟他过去。
“小兄弟，你们这个苗木场怎么没看到什么人呀？”陈兴洋无话找话。
“哦，现在又不是种植和施肥的季节，当然没有人了。”小余说。
“明白了，你们这里的活都是临时请人做的是吧？”陈兴洋说。
“对，都是请附近的村民来做的，需要人干活的时候，只需要打电话给几个固定的包工头就行了。”小余说。
永发苗木场是在一片丘陵上，走了几分钟，就看到一大片裸露的土坡。陈兴洋又问，“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没有培育果苗？”
“去年卖了上百万棵橘子苗，都卖得差不多了，你如果要得太多的话，不知道还够不够。”小余说。
“剩下的和去年卖的是一批散种的吗？”陈兴洋问。
“是一批的。你看，就剩下这两厢了。”小余指着前面的坡地说。
“要多少钱一棵？”陈兴洋走上前去问。
“六块五毛。”小余说。
“六块五？”陈兴洋大惊失色。
“嗨，如果你觉得贵，等一会可以去跟我们老板谈，反正剩下不多了，以我的估计，还可以便宜几毛钱，六块钱应该能拿得到。”小余说。
但陈兴洋一直回不过神来。他就是审计厅的工作人员，在辛光才处长的安排下，前来打听价格的。他一边用手机照了照那些橘子苗，然后又追问，“你的意思是说，我用六块钱就能买得到这些橘子苗吗？”
“能，肯定能！”小余自信地说。
“那去年卖出去的那一批橘子苗是多少钱？”陈兴洋接着问。
“那个，可不能告诉你，总之，比你现在买贵多了。”小余神秘地说。
“为什么呀？别是你骗人的吧？去年的比今年的买得贵，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陈兴洋不相信。
“骗你干什么呀？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查一下我们的账目，清楚着呢。告诉你吧，去年买橘子苗的是政府的人，当然得贵了。”看到不相信他的话，小余有些生气。
“呵呵，别人欺负外地人，你们这里是欺负政府，胆子不小。”陈兴洋笑了起来。
“不叫欺负政府，而是和政府是一家人，肥水不落外人田。”小余说。
“一家人？你们这个苗木场是国营的吗？”陈兴洋很好奇。
“苗木场是私人的，但我们老板却和政府的人是亲戚，关系大着呢。”小余小声说。
“有靠山？多大的官呀？”陈兴洋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说我们老板的妹妹嫁给了省城扶贫办的一个官员，多大的官我不清楚。”小余摇了摇头。
“哦，还挺有本事的。”陈兴洋不置可否地说，但心里却很高兴，获得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回去肯定会被表扬的。
“是呀，我们老板有钱得很呢，在省城和县城都买有房子，开的车子都几十万呢。”小余羡慕地说。
“你是帮他看苗木的吧？他那么有钱，现在又不是种植的季节，他还守在这里做什么？”陈兴洋问。
“这个，只是这两天在而已……”小余脸一红，低下头不吭声了。
“走，我们回去吧。我找你们老板谈谈。”陈兴洋知道了该知道的，就不打算在坡上待下去了。
回来的时候，陈兴洋走在前头。走近苗木场那幢小砖房时，却发现门关了。他有些不理解，他是来谈生意的，那个杨老板不可能就扔下他离开了吧？
可是，走过去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从小楼窗户里面传出来，伴随着木床嘎吱嘎吱的声响……
陈兴洋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转过头去，看到那个小余远远地站着，脸上很纠结，有些难为情，看来，他也清楚里面的杨老板在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