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上位笔记

在奉阳又呆了两天，等薛翰林谈完了最后一个项目，陈铜雀就跟着我们一行回到了湘云，不过在我的面授机宜之下，他这次可并没有像上次来的时候那么“低调”。
十五辆清一色的桑塔纳，外加统一黑色制服的业务骨干，整整四十人的排场可谓霸气十足，等气势汹汹的开进了县政府大院之后，不出我意料之外的引起了一阵轰动。
两个字，造势。
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几乎全辽源市盯着坎杖子汉白玉矿脉这块大蛋糕的各路人马都会知道这件事，所以就算蔡公民最后把这个项目交给了陈铜雀，那他们也不会觉得输给这样一位省城大老板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更不会因此而埋怨蔡公民。
不过对于我来说，剩下的基本就要靠陈铜雀自己了，我顶多也就是帮他在关键时刻做点出谋划策的事情而已，所以在回到湘云县之后，我就迫不及待的找到了姜雨薇，等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以后，我就火急火燎的把她拽到了宾馆。
登记，开房，差不多四十分钟以后，当我从仅着一条小内裤的姜雨薇身上翻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彻底软成了一滩烂泥，当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加上回程这一路的劳累，我自然也好不到哪去，趁着姜雨薇挣扎着去浴室冲洗我在她身上留下那些“罪证”的空档，我像一条死狗似的趴在了床上。
本以为能好好的陪着姜雨薇一解她的相思之苦，结果她刚一洗完澡出来，我的传呼机就响个没完没了，看到号码是杜宝安店铺里的座机，我就用床头的电话给他回了过去，刚一接通，杜宝安就说要找我吃饭，顺便给陈铜雀接风洗尘。
尽管痛恨杜宝安这顿饭不是时候，但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想了想，我就把姜雨薇也给带上了，不管怎么说，军人出身的杜氏兄弟酒量都不错，陈铜雀久在商场上拼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与其让姜雨薇担心还不如带着她一起去，再说这些人她也都见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带着姜雨薇完全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错误。
到了湖仙居之后，等饭局开始就是在不停的喝酒，而喝酒的理由更是千奇百怪，明摆着就是因为有姜雨薇在场，这帮家伙都不怀好意的想让我出洋相，两轮下来我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白酒啤酒，即便是有姜雨薇替我圆场，也禁不住他们的轮番轰炸，直到最后姜雨薇怕我喝多了伤身而要替我挡酒，这些人才装作勉为其难的放过了我。
但即便是这样，我最后的下场就是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呕吐，然而等我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人却挡住我的去路。
“你是？”
我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突兀出现的男子，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笔挺的西式正装，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文质彬彬的样子，我可能已经怀疑对方会对我不利，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还是下意识的生出了几分防备。
“我叫黄少风，黄子浩是我父亲，不过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事实上早在你来的时候我就认了出来，只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意思冒昧打扰，所以就用守株待兔的笨法子在这等你，不过还好，没有白等。”男子微笑道，语气中没有听出一丝矫揉造作，但他说的话倒是在理，我虽然在当时是隶属于蔡公民器重的嫡系，但黄子浩的死的确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找我，有事？”
我皱着眉头问道，吐过了之后舒服了不少，脑子虽然还有些晕，但意识还是非常清醒，要说一个留学在外的高材生如此放低身段找我却没什么事，这话打死我都不信。
“有，求人的事，而且你要是答应的话，我跪下来求你都行。”
黄少风非常痛快的点点头，然后举起一瓶啤酒问道：“不过在我求你之前，你还能不能喝一瓶？要是不行的话，我喝，你看着，等我喝完了你听我说就行。”
“怎么，小瞧我？”
我呵呵一笑道，似乎是受了刚才在桌上对饮的影响，我豪迈道：“虽然知道你这是在拿话激我，但看在你这个人给我印象还算不错的份上，走，干一瓶。”
“那我要是能干两瓶呢？”黄少风似笑非笑的问道。
“想让我多喝一瓶，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我顺手拎起了一打啤酒示意黄少风跟我出来，等毫无风度的一屁股坐在马路边，我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样，你这个在国外留学的高材生敢不敢坐下来跟我再喝一瓶？”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的确只有一瓶啤酒的量。”
黄少风虽然这样说着，但他还是不顾脏兮兮的地面没有丝毫犹豫的坐到我身旁，先是猛灌了一大口啤酒，这才自嘲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孬？”
“能把求人说得那么低贱却又那么自然，这事孬种可干不出来。”
我摇了摇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但真能把脊梁骨弯到这个份上，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敬你一个。”
黄少风仰起脖子，直到干了大约有一杯的量才停下来，然后红着眼睛道：“这一杯我敬你没有瞧不起我，不管现在我是不是一个贪官之子，起码你能坐在这和我喝酒，而不是像我爸生前那些所谓的好朋友一样见到我直躲，生怕被我爸的事所牵连。”
“对人不对事，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爸虽然有时候办事挺操蛋，但不可否认是个带把的爷们。”
我神色复杂的看了黄少风一眼，道：“你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至于跪下求人就免了，你就算能跪得下来，我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受得起就是了。”
“行，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再拐弯抹角就是矫情了。”
黄少风抹了一把嘴，道：“我今天来找你没有别的意思，我听说你跟省城陈老板的关系不错，就是想让你给我引荐一下，我现在急需一份待遇很高的工作，在偌大一个湘云县，这事只有你能帮我。”
“恕我直言，你应该……不差钱吧？”
我皱了皱眉，人死如灯灭，当初黄子浩跳楼自杀之后，无论是蔡公民还是市纪委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黄子浩的能耐，又是林业局这样一个不缺上级资金的单位，他留下来的钱不说让妻儿挥霍一辈子，起码不至于沦落到为此而求人的地步。
“实话跟你说吧，我妈得了重病，光每天的医疗费支出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我本来想把她带到国外去一边上学打工一边接受更好的治疗，但有些东西你是知道的，纪委系统的人是不可能允许她出去的，为此我中断了在国外留学的学业，回家专心照顾我妈。”
黄少风自嘲一笑道：“没有文凭，我想找到一份符合我期待的工作就变成了痴人说梦，而且我现在急需要钱，与其到外面到处漂泊花时间寻找机会，还不如放下那些不值钱的尊严和面子求你来得实在，你说我打感情牌也好，博人同情也罢，起码这些话我没在我爸那些所谓的生前好友面前说过就是了。”
“为了你母亲，你真愿意跪下求我？”我正色问道。
黄少风点点头“嗯”了一声，苦涩道：“不过为了我那不值一提的尊严，我还是要等你让我跪的时候，我才肯跪。”
“那我要是给你个机会让你跪着去求陈老板，你肯跪吗？”我继续问道。
“那不可能。”
黄少风非常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你肯帮我，这是雪中送炭，我将来就算报答你再多，这也还不完，所以跪就跪了，没什么可丢人的，但陈老板不一样，就算我跪着求他，他肯用我那也是因为看中了我的本事，也就是说觉得我是人才，固然他能给我很高的薪水不假，但我也能为他创造远胜千倍万倍的财富，这是等价交换，所以说我不欠他什么，也不想欠他什么。”
“看来你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
我沉吟了片刻，轻声道：“你长我几岁，我叫你一声黄哥这不算矫情，能为了自己的母亲下跪的男人，我没资格瞧不起，也没理由不帮，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我们老武家的门风和规矩，但丑化说到前面，我可以帮你引荐陈老板，但我不会帮你说半句好话，能不能得到他的赏识完全靠你自己。”
“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不问缘由。”
黄少风站起身来一口气把啤酒喝光，刚想伸手去拿第二瓶，却被我给拦了下来。
“少喝点，毕竟还要回去照顾你母亲，别让老人家担心。”
我笑了笑，一仰脖把一瓶啤酒干了个底朝天，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另外一瓶，可以先欠着，等以后遇上高兴的事了，比如你母亲康复出院，我们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