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天下(二十年纪念版)

-第四十八章-
残局之外
“她……”艾米脸上全是苦笑，“我们伟大的林雨裳大小姐……哼……在某些方面也就是个笨蛋而已，给人涮了她都不知道。”
屋子里的人开始惊讶，仔细想想后，所有人都在心底默默点点头。在座的，除了苏文和林雨裳不熟，其他人对于这个猛地一看文静淑雅而实际上性格……有点粗放的女孩都很了解。在小佣兵团中，一直没有给她和沙若安排具体的职位，原因很简单，两个人都有着性格上的缺陷。
“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呢？”格尔苏还是没有想明白。
“你说说，刚才不是挺着急发言的么？”艾米用下巴指了指暗秋生。
“嘿嘿。”暗秋生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他知道这是团长有意在考验自己，“我琢磨着……东魔法师帝国的人怕死吧……要不就是东魔法帝国发生了暴乱，林姐姐的统治被推翻了。”
“滚！”艾米坐在椅子上飞起一脚，把暗秋生踢到一边去，这个家伙，还真是败事有余成事不足。被推翻……东魔法帝国现在就一个大魔导师，而且林雨裳还拥有猪八戒，是地底三大长老指定的国王候选人，这也能被推翻？
“坐山观虎斗……这是东魔法帝国现在的真实目的。”艾米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在魔法师公会分裂的时候，联军的情况并不被看好，所以当时东魔法帝国只能参战。而现在，东魔法帝国的绝地长老们希望我们之间打成两败俱伤，最后再带领他们已经整编成军的强大魔法师军团出来收拾残局。”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和我们一起把法诺斯敌人和西魔法帝国全部打败，不是最完美的结局么？”格尔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艾米团长怎么会有这样的龌龊的想法。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这个完美结局，是站在小佣兵团副团长的位置上才这么认为。如果你是魔法帝国的长老，你认为，这场大陆战争胜利后，大陆诸帝国会认同一个强大到根本无法控制的魔法帝国么？尤其是我们这边还有两大矮人王国、精灵王国等魔法帝国的夙敌。就算认同，大概也只会在大陆某个犄角旮旯安排一小片领土作为魔法帝国的开国领地，周围还会放上几十万重兵防范。”
艾米的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屋子里再次陷入安静。
“那我们怎么办？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冲在最前面的是我们？伤亡最惨重的也是我们？现在……现在等我们和敌人完全拼杀在一起，返回头才发现，身后原来的貌似同伴袍泽者，竟然也都是站在一边哈哈笑，甚至准备好落井下石，这都是为什么？”北部联邦人特有的暴躁脾气在苏文身上猛然爆发了，中年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沾水笔和墨汁瓶同时飞了起来……
“或许我们就是劳苦命吧。算了，没什么事就都回去吧，关于东魔法帝国的事情，就到这个范围，我想，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东魔法帝国还真不一定能抽身事外。”艾米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等所有人都走了，大白天，艾米进了内帐，一头倒在床上。此时的艾米，真的有些手足无措！先是红石陛下所代表的帝国原有势力，现在是东魔法帝国，下一步会是谁将从盟友变成潜在的敌人呢？神圣沙漠帝国？两大矮人王国？还是精灵王国抑或是佣兵帝国？
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直到此时，艾米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或许，小佣兵团真的就到了必须有一败的境地，或许真的只有借助一场败仗，才能顺利卸下小佣兵团身上重担交给应该负责的人，当然同时交出去的还有名誉和声望。
此时的艾米，也不过刚刚26岁，严格意义上讲，这个年龄虽然很可能已经是百战百胜的将军，但是在谈论政治的时候却是不折不扣的小儿科。
纵观整个众神大战，如果不是太多的人需要他的肩膀来遮风挡雨，或许佣兵王殿下不知道当了多少次逃兵了。
静下心来，艾米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在心里又都推演了一番——当然是敌人而并非看冷眼看热闹的友方，随即，艾米下达了三条命令：
第一，禁止再与西帝君集群发生小规模冲突；
第二，从正西方向，采用要塞群推进的办法，集中现在手里所有的重骑士和幻兽骑士部队做后盾，向东挤压西帝君集群的地盘，每天最少推进500米；
第三，安排暗秋生日夜兼程赶往冰封大陆，向大青山和池傲天说明最新战况。
艾米希望东魔法帝国的态度引起红石陛下的重视，最起码，让红石陛下意识到，就算小佣兵团真的击败法诺斯大陆，战争也并不会结束。希望陛下念及狡兔还没有死，起码对小佣兵团留下三分薄情。
新的命令下达后，花语平原东部上空再次出现了浓密的战争乌云，也就在不久之后的几天里，联军在对面的要塞上发现了魔法炮——最少有20余门，散布在各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年魔法帝国战败，禁咒级魔法炮基本都被毁掉，现在面对的只是五阶魔法级别的魔法炮。
魔法炮最大的优势只有一个：射程。至于威力，和普通大魔法师释放出来的五阶魔法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就算这样，面对蠢蠢欲动的西帝君联盟，艾米决定还是先给对方提个醒。
魔法历十年春一月一日，也就是魔法炮被搬上要塞的第三天，忽尔都和凌云各自驾驭着巨龙，带着两门禁咒级魔法炮冲上了天空。在过去十几日的推进中，联军最后受阻于三座梅花形建造的要塞。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忽尔都和凌云各自发射了一炮，一团红色和一团蓝色的光芒急速射向了两座高达12米的要塞。随即，就在几千军队的视线中，被火系魔法炮击中的要塞变成了一个冲天的巨型火把，熊熊燃烧起来；而被水系魔法炮击中的要塞，在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头水系巨龙，连续不断地向要塞发射了数以百计的水弹，把要塞最上面一层打得千疮百孔。
两座要塞总计驻守士兵412人，最后活着逃离要塞者不足半数。
在干掉两座要塞后，忽尔都从坐骑龙上抛下了一条悬幅，上面就八个字：禁咒魔法炮的威力！
第三座要塞在艾米的故意放水中幸免于难，当天夜里，该要塞的士兵挟持了要塞军官逃离了这个死亡坟墓要塞——事实上要塞军官也没有任何激烈反抗。就算是七彩龙骑士团的军人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死亡战争机器爆发出的威力，在心底也会发冷。
西帝君集群当然知道这几个字的真实含义，从第二天开始，已经架设好的魔法炮陆续拆除，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艾米已经表达出来的意思相当明显，如果西帝君集群敢用魔法炮来攻击联军，那么联军的两尊禁咒级魔法炮绝对会逐一对西帝君所有魔法炮所在要塞点名。
战争，往往就是这样，假设交战双方都有某种足以造成大规模伤害的战争利器，那么这种武器往往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在这一点上，法诺斯军官们是有切肤之痛的！
在断冰港一战中，本来人类军官们都不同意在战争中使用士兵弩，但最终却因为人数原因，手持弩近三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在正规军的战争中，而后果很简单，从那以后，弩箭成了诸帝国的标准配置，从骑士到轻步兵，只要有可能，那就人手一把弩。池傲天远征的时候，更是把弩箭的威力发挥到极致，退后一步来讲，如果没有弩，池傲天远征或许不可能杀入花语平原腹地。真的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尽管拆除了魔法炮，不过，西帝君集群也并没有想法让艾米过安生的日子，小规模的冲突，几乎每一天都有。开始，小佣兵团骑士们恪于团长的命令还忍让一二，后来再巡视的时候，干脆就从黑龙骑士团借来了重骑士专用的重弩，一旦发现西帝君骑士，先一顿乱射再说。西帝君随即提升了参与巡视骑士的质量和数量，为数不多的圣骑士和圣战士开始参与巡视。双方每天的伤亡数字迅速达到了三位数。
这一切，显然就是真正意义上大战的前奏，不论是联军还是盟军，都在等待敌人发起最后的战争。
魔法历十年一月十五日，艾米和格尔苏从外面巡视回来，在大营外看到了清一色的雪白战马，两个人都是一愣。不论是小佣兵团还是黑龙骑士团，编制内都没有这种颜色的坐骑，更何况是十几匹，更扎眼的是，马鞍一侧挂着的骑士盾牌上有很明显的教廷标志。小佣兵团大营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忽尔都和凌云两个人都在大营门口，连忙走过来：“团长，西帝君派人来了，说给您送邀请函。”
邀请函？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艾米褐色的瞳仁里飘动着层层疑惑，总不会，这又是那个教皇想出的什么阴谋诡计吧？
进了大帐，忽尔都出去把西帝君的骑士首领带了进来，艾米一愣：“原来竟然是阁下？”
“是。”黑衣骑士亚瑟·蓝右手搭在左肩膀上，向艾米施礼。
“客气了，好久没有见到阁下，现在还好么？”艾米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废话的感觉，整个西帝君盟军都被推到了花语平原海岸线上，这是用好字能形容么？
黑衣骑士以沉默给予否定的回答。
艾米伸手打开信函，先看了一眼落款，署名竟然是雷诺尔。
信的内容很简单，雷诺尔殿下邀请艾米前往两军正南方向浪沧山余脉上的望江亭会面“一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双方最多带三位必要的护卫。
就这样一封不足百字的信，艾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接着把信又交给格尔苏和苏文，格尔苏并非急智之人所以没有表态，苏文皱着眉头看了两遍后，冲着艾米轻微地摇了摇头。显然，这信与上古时代的鸿门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既然酒无好酒菜无好菜还要去见不想见的人，那干吗要去？
艾米把信又要过去，翻来覆去又看了两遍，最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直没有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亚瑟·蓝。”黑衣骑士惜字如金。
“哦……是不是雷诺尔殿下看情况不妙，所以准备向我们投降，这是邀请我去谈谈投降后的待遇？”艾米抖了抖手里的信笺。
“错。”亚瑟眼睛里平静如水，丝毫没有生气。
“行，没有问题，三日后，正午时分。怎么样，要不留下来吃顿饭？说起来，小佣兵团能够有今天，与阁下可是密不可分。当年阁下不追杀林雨裳，那我们就去不了雪原城，当年如果不是阁下在小佣兵团最穷困的时候，慷慨解囊……哦，那是史无前例的慷慨解囊啊，真的是把钱囊都解下了救济我们，否则，在雪原城我们也没有什么赌本。啧……啧……”
艾米还想再废话两句，黑衣骑士虽然脾气好，现在却也没有办法再听下去，站起来低头施礼随即告辞而去，倒让正沉静在追忆往昔光辉历史的佣兵王殿下怅然若失。
等黑衣骑士离开后，苏文作为一个长辈，尤其是和池寒枫将军大人在一个饭锅里吃过饭的长辈，用眼睛狠狠地白了一眼艾米：“您是准备干什么去？人家可是有三位神圣巨龙骑士，到时候再加上一个教皇陛下，这一联手，您不就是给人家送战绩？”
“哦……是么？”艾米脸上浮动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