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除了对游戏圈不太了解的语宸之外，无论是对业界了如指掌的康岚，还是至少会关注关注每年电竞全明星的伊冬都是一懵，很是好奇地异口同声道：“刷票？”
“是啊，刷票。”
鉴于当年跟双叶筛选坑害目标时曾经关注过【沉古】俱乐部，对某些内幕颇为了解的墨檀点了点头，表情很是平静地说道：“就是你们理解的那个‘刷票’。”
康岚当时就站起来了，愕然道：“停停停，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全明星投票里……呃，花钱买票？”
“是啊。”
墨檀继续点头，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刚才你不还说很纳闷那位‘儒鸢’大神是怎么进全明星的么，现在怎么还自己震惊起来了？”
“这这这……我刚才明显是在吐槽啊。”
康岚面色僵硬地看着墨檀，干声道：“但那可是全明星啊！在全明星投票中徇私舞弊这种事……”
墨檀笑了笑，一边摆手，一边摇头道：“哪里来的徇私舞弊，人家又不是改后台数据给自己票翻了个十几二十倍，水军也好、票数也好，花的都是真金白银，那些给他呐喊声援、给他投出宝贵一票的人可都是拿到好处了，你情我愿的事，怎么会是徇私舞弊呢？”
“啊这，这不对吧！！”
康岚瞠目结舌地看着墨檀，满脸幻灭地说道：“他……他这么干，是要给全国玩家谢罪的啊！电竞全明星啊，那可是入选之后可以进名人堂的荣誉啊！怎么可以通过这种方式……”
因为从小就跟墨檀认识而被迫早熟，无条件相信前者说的话，且年纪轻轻就看穿了不少红尘伊冬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还乐呵呵地转头瞥了康岚一眼：“凭关系和钱弄到的荣誉就不是荣誉了吗？”
“当然不是啊！”
虽然造型跟个行为艺术家似的，但此时此刻的小康同学却完全没有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深度，而是不假思索地瞪大眼睛梗着脖子叫道：“那是最受玩家们喜欢的职业选手才能拿到的荣誉，怎么就……怎么就……唉……”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天真到最后，只是有些颓丧地坐回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目光复杂地看向墨檀，看起来竟然有点让人心疼。
而墨檀也没有再说什么话打击他，而是在轻咳了一声后耸肩道：“当然了，我也不是什么内部人士，这个消息只是听认识的朋友提过，未必保真……大概。”
很明显，最后那个‘大概’是墨檀对朋友的温柔，言下之意就是虽然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件事的真实程度，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接受的话，也是可以选择不相信的。
不过凭借墨檀对康岚的了解，后者其实并不是一个感性到不敢面对现实的人，所以只要给他点时间，接受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应该并无问题，刚刚那番话只是让他现在好受点罢了。
“咳，那就不说刷票的事儿了。”
果然，康岚在轻咳一声后选择了转移话题：“反正我之前匹配到他了，啧啧，有一说一，装备那是真豪华，我就被他的普通攻击沾到一下，愣是掉了将近5%的血，那可是普通攻击啊！被他刮二十下我人就直接交代了！”
对康岚具体是个什么水准心里有数的伊冬‘哦豁’了一声，咂舌道：“那你是怎么把这个猛男打爆的？”
“不让他碰到不就好了。”
康岚很是嘚瑟地笑了起来，摇着手指说道：“虽然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无差别匹配赛，并不是元素繁多的【问罪模拟战】，但就算是在那种情况下，他依然没能抓到我哪怕一次，说真的，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出来，那个人对装备的依赖非常强，而意识方面……咋说呢，应该没什么毛病，但就是打不过我。”
语宸轻轻拍了下小手，笑道：“那说明康岚你很厉害嘛~”
“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过职业选手……”
康岚洒然一笑，随后忽然目光微凝地说道：“我之前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但自从上次跟那位‘儒鸢’交手过后，我好像还真的有些动摇了。”
墨檀微微颔首，随即忽然向康岚问道：“言归正传，我想简单了解一下那些榜上有名的玩家，你这边能提供什么可靠的情报吗？只有职业玩家的也没关系，会去打团队战的优先。”
“啊？”
康岚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志气啊，不过无罪之界的玩家情报可不好搞，毕竟这游戏不支持直播、更不支持录像，收集他人情报这方面别说我了，就算是在各个俱乐部也算是头等难题，着实是不太容易入手啊。”
而语宸则是轻轻扯了扯墨檀的袖口，细声细气地问道：“黑梵你很想拿到好名次啊，那我……”
“是我想要拿到好名次的核心原因。”
终究还是被语宸之前那份细腻影响到的墨檀不假思索地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把多半是想要让位置给更强者的圣女殿下噎在了原地。
至于他这句话的成分嘛……半真半假。
毕竟墨檀想要别人情报的初衷是为极有希望争夺名次的‘檀莫’队提高胜算，而同样被寄予希望的还有‘默’所在的队伍，至于‘黑梵’这个角色，反倒是他自己最不抱希望的那个。
但此时此刻，当前人格下的墨檀却很认真地想要让同时存在着‘黑梵’和‘语宸’这两个角色的队伍打得漂亮些，想在这场盛会中走得更远一些，甚至与其本性相悖的想要风光一下。
他在这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情绪化，却也前所未有的清醒，而心中的想法更是单纯地不能再单纯——
那就是当下身为‘黑梵’的他，不想要让这个比‘黑梵’本人更能清晰看到其存在的女孩失望。
咔——
宛若墙面忽然浮现出一道裂纹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但墨檀此时此刻却浑然未觉，只是有些躲闪地将视线从语宸那张逐渐升起两抹红晕的俏脸上移开，目光坚定地看着康岚：“再怎么粗糙也没关系。”
……
翌日
现实时间pm17:37
b市，德馨区，墨檀的公寓
“明明只空了不到一星期而已。”
被勒令在沙发上静坐的墨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刚刚完成了大扫除工作，正在摘胶皮手套的伊冬和语宸：“我自己收拾就行了啊……”
伊冬翻了个白眼，搭理都没搭理他，就扛着墩布和脏水桶去盥洗室了。
而语宸则是抬手拭去了额前晶莹的汗珠，柔和地笑道：“你才刚出院，不能干体力活的，这段时间要是有什么家务要做的话，就找伊冬过来帮忙吧，我看他也挺乐意的。”
“我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也不打算做会超过身体负荷的事。”
墨檀摇了摇头，随即起身来到饮水机前，接了两杯常温水走回来放在桌上：“不会妨碍日常生活的。”
语宸顿时柳眉微蹙地瞪了他一眼，正色道：“我！不！允！许！”
“我真没事。”
然而当前并非处于‘绝对中立’人格下的墨檀很是笃定地说了这么一句，目光温润地看着面前这个几乎一手包揽了整整六成家务活的少女，无论是语气还是声音都颇为认真。
很显然，虽然语宸确实有释放压力，但对医学同样有一定程度造诣的墨檀却完全没有打算退让，而是十分坦然地表示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也没有逞强。
“好吧……”
语宸见状也没再坚持，只是在短暂地沉默后忽然问道：“不过墨檀你……嗯，真的确定吗？”
墨檀苦笑着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复杂地说道：“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我可以在这里向你保证，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都会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第一优先级。”
“那就好。”
语宸先是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伊冬所在的盥洗室方向，声音不由得压低了一点点：“……”
因为耳鸣而没能听清的墨檀眨了眨眼，好奇道：“你说什么？”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鼓起勇气抬高了音量，正色道：“我说，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呃……”
墨檀微微一愣，随即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过了好一会儿才温和且冷静的语气问道：“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不用啦，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
结果语宸却是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莞尔道：“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个乖乖女，但这边可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孩子哦，比如一旦有了主意就听不进去别人说话之类的缺点，可是数都数不清呢。”
“呼，原来是这样么……”
轻舒了口气，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如释重负的墨檀重新坐回沙发上，直视着面前这位无法动摇自己，却也无法被自己动摇的少女：“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见对方没有坚持己见，原本有些紧张的语宸也小小地松了口气，随即走到客厅一侧的书柜前，一边踮脚打量着里面的刊物，一边饶有兴致地笑道：“我很好奇，为什么《围城》、《基督山恩仇记》会和半年份的《男人装》合订集放在一起。”
“因为智慧生物都存在着多面性。”
墨檀语气轻快地给出了回答，微笑着说道：“而我们人类则是最具代表性的智慧生物。”
语宸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细细端详着书柜中的《男人装》合订本：“哦~~~”
“你要是想借的话……”
墨檀以不变应万变，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改变：“我完全不介意。”
语宸终究还是个脸皮比较薄的女孩子，顿时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小脑袋摇得飞快：“这个就……就不用了！”
“开个玩笑而已。”
而当前人格下并不喜欢欺负女孩子的墨檀也见好就收，干脆利落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片刻之后，语宸又轻声开口道：“墨檀你跟伊冬的关系很好呢。”
“我们是可以把命交到彼此手里的朋友。”
墨檀毫不犹豫地说了这么一句，并在语宸眼前一亮的瞬间补充道：“而且性取向都十分正常，从刚认识开始就清清白白，以后也会继续清白下去。”
被看穿了小心思的语宸吐了吐舌头，忽然又问道：“那伊冬要是女的……”
“因为他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男的，而且也完全没有给自己变个性的打算，所以这个假设也并不成立，退一步说，就算他变性了，我恐怕也会因为生理与心理的双重不适强行让他变回来。”
“嘁……”
“请不要遗憾的这么明显。”
“那要是你变性了……”
“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别忘了我可是学医的。”
“你冷静一点。”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哦。”
语宸忽然敛起了脸上那甜糯柔和的微笑，用罕见严肃地语气再次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我可是……学医的啊。”
说完之后，罕见严肃起来的少女就这样负手站在书柜前，定定地看着墨檀，而后者也被迫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终于，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
墨檀无声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有些意外。”
“我可以善解人意到最后。”
语宸依然盯着墨檀的眼睛，正色道：“在你身体无碍的前提下。”
“我的身体非常健康。”
墨檀不假思索地如此说到，随即摊开双手，嘴角翘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所以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片刻的沉默后，语宸忽然又笑了起来：“打算留我在这里吃晚饭吗？”
墨檀也笑了起来：“你会答应吗？”
“我觉得不会。”
“别这么说，辛苦一下午了，留下来吃完了再走吧，我下厨。”
“不了，我今天刚好结束这次实习，打算早点回去陪娜娜。”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送你吧。”
“伊冬呢？留下来吃？”
“是啊，他的脸皮可比你厚多了。”
“你们的关系可真好。”
“嗯，他从小就是个不幸的人。”
“要好的程度能再具体点吗？”
“我想想啊……这么说吧，要是某一天他发现我即将因为三观崩坏而死，多半会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急病乱投医，找包括你在内所有可能救我一条狗命的人帮忙吧?”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谢谢啦。”
“客气了，真的不留下来吃饭吗？”
“你就不怕我忽然答应呀？”
“你会吗？”
“现在不会。”
“真可惜，那么，再见~”
“嗯，再见。”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