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目光交汇的瞬间，墨檀眼中满是茫然，而少女那双澄澈无瑕的眸中则闪过一抹俏皮与狡黠。
在意识到语宸甚至反应的比自己还要快之后，当前人格下本就满脑子都是面前这女孩的墨檀直接陷入了短路模式，足以见得这一事实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要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要说不动摇，是不可能的。
要说不彷徨，是不可能的。
要说不呐喊，嗯……这种情况下确实不适合扯着嗓子抒发情绪。
总而言之，墨檀在这个瞬间心中闪过了不知多少思绪，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脑海中依然只有一片空白，视野中也只有那双让自己想要停止思考直接坠入其中的眼眸。
但是，不行。
在意识到时间并没有流逝太多，除了那双眼眸的主人外似乎还没有谁发现自己不太对劲之后，墨檀立刻轻咬了一下舌尖，强行让自己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很是自然地吃掉了嘴里的苹果，然后用几乎撬动地球的意志力让自己努力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罕见没有穿的太过艺术，行头只有短袖短裤哥特式腕带，将长发束在脑后的康岚，再次重复了一句：“细聊。”
为了避免可怕的事发生，墨檀开始努力不去注意倚在自己床边的语宸，而是咬牙聊起了对自己来说的‘正事’，而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语宸也没再做什么，只是将那盘苹果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人畜无害地微笑着。
“细聊啥？”
康岚拉过两把椅子，分给伊冬一把后跨坐在上面，语气不善地问道：“细聊刚才有人喂你吃东西的事儿？”
墨檀：“……”
说真的，他现在特别想掐死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尽管康岚只是在揶揄自己和语宸二人，但鉴于真实情况太过复杂，这个话题对墨檀的杀伤力远比小康同学以为的要大。
“因为黑梵是病人~”
倒是语宸轻笑着接了一句，莞尔道：“换作是别人我也会一视同仁呀。”
康岚促狭地笑了笑，开玩笑道：“哦？那要是我也不小心住院了，语宸同学你也会这么喂我吃水果咯？”
“你大可以试试看。”
墨檀笑眯眯地看着康岚，语气十分亲切。
而语宸也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笑而不语。
在这个刹那，在两位看上去皆是人畜无害、慈眉善目、温柔亲切的好友面前，小康同学只觉得手脚冰凉，仿佛有人拿着一块冰顺着自己的脊椎往下滑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用力眨了好几次眼才驱散了视野中那并不存在的无数黑线，干笑道：“您二位还真是有夫妻相哈……”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2
墨檀和语宸异口同声。
然后墨檀就觉得有一抹负面情绪从自己心底升起，再然后他就感觉自己那条被子里的腿被一只小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再再然后他那份刚刚升起的负面情绪就奇迹般地消失不见了。
有些时候，负负得正这个道理还真就不止能够应用在数学领域。
“啧啧，真的是……”
伊冬摇了摇头，给了墨檀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忽然问了一句：“你明天能出院不能？要是能赶在中午之前的话，人家还能打七折帮你把游戏舱拉回去，再晚的话可就要掏全款了。”
很显然，尽管伊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墨檀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却很清楚自己这位好友需要什么。
“过了中午要加钱啊？”
墨檀下意识地接住了这句话，随即便无视了自己心底翻涌的迷之情绪飞快地点了点头：“那就上午把游戏舱拉回去吧，我明天办了手续就回去……行吧？”
最后一句话是向语宸问的。
“行啊。”
少女轻快地点了点头，笑道：“不过你回去之后还是要多注意哦，不许抽烟喝酒，要多吃含纤维素高的东西，不许剧烈运动，一个月后还得……算了，到时候我直接带你过来复查吧。”
“好~”
墨檀很是温顺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对依然心有余悸地康岚说道：“聊聊你那些职业圈朋友的八卦呗？”
小康同学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正色道：“也算不上什么八卦，只要是稍微跟圈里有点交集的人都知道，自从【问罪论战】的消息传开之后，下到小有名气的孤狼个人玩家，上到赤色星座那种顶流俱乐部，全都摩拳擦掌憋着一口气呢。”
“憋气？”
语宸有些好奇地戳起一块苹果塞进墨檀嘴里，好奇道：“为什么呀？他们受委屈了吗？”
“岂止是受委屈了，简直是受大委屈了，啧啧，说真的，我都替那帮人脸疼。”
康岚话是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分未减，稍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啊，在过去那些主流游戏的排行榜里，职业玩家在里面的比例至少要站八成，换句话说就是百人榜单的话，至少有八十人是职业圈里的人，无论是什么副本记录榜啊、战斗力排行榜啊、公会排行榜啊，基本都是被那些个‘高玩’垄断的，毕竟咱们玩游戏是玩，人家玩游戏是工作嘛。”
三人都点了点头，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
康岚很是享受这种被重视的感觉，他先是一副不足为外人道的模样晃了晃脑袋，随即便咧嘴笑道：“然后入坑【无罪之界】后就发现事情不对头了啊，综合实力排行榜那边还好，各大工作室和俱乐部入驻之后大概占据了六成左右的席位，也就是一百出头的位置，这个比例虽然不算太高，但也低不到哪里去，关键问题在于个人实力排行榜……”
伊冬饶有兴趣地眨了眨眼睛，笑问道：“全翻了？”
“哈哈，全翻倒是不至于，就是基本上都被打脸了，比如那位背后有着雄厚资本，自身实力也特别过硬，堪称职业圈代表人物，其它职业玩家也不介意被他代表的醒龙，在榜上也仅仅排在第四位，跟咱们小雨之间还隔了一个混乱恶。”
康岚哈哈一笑，很是愉快地说道：“而且最搞笑的是，他竟然是唯一冲进个人实力排行榜前十的职业玩家，至于其他人……啧啧，加起来也就占了大概不到四成而已，换句话说，榜单上的二百人中只有不到八十个人是职业玩家，其他人……包括排行榜前三在内，都是咱们这种普通玩家。”
语宸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又往墨檀嘴里塞了块苹果：“但我觉得三成多也不少了啊，而且排行榜前三的也未必不……呃，除了小雨之外也未必不是职业玩家嘛。”
“想啥呢，要真是的话怎么可能不把名字曝出来啊，你以为那得是多少流量啊，啥叫职业玩家，职业玩家不就是靠打游戏吃饭的嘛，”
康岚立刻摆手否定了语宸的揣测，正色道：“反正圈子里的人有不少对【无罪之界】意见大的，主要是觉得他们的排行榜不公平，自己这么牛辶的人绝对不可能进不去榜或排位可怜，又苦于没有证明的办法，几个挺出名的一线职业就是因为转战无罪之界后一直没上榜，已经被黑粉和路人嘲讽到起飞了。”
伊冬眉头一皱，好奇道：“那真爱粉呢？”
“真爱粉骂游戏公司啊，我们家哥哥、姐姐、小xx不可能榜上无名←这种。”
康岚耸了耸肩，摊手道：“无罪之界官方的德行你们也知道，这种事儿肯定不能搭理啊，简单来说就是除了随便禁言几个说话不中听的之外毫无作为，直到这次【问罪论战】官宣。”
心里对无罪之界官方榜单有着一百个信任的墨檀微微蹙眉，好奇道：“他们不会真觉得系统列出的榜单有问题吧？”
“那倒不是。”
康岚摇了摇头，笑道：“能混到有头有脸的人都不是傻子，所以也不会真的质疑榜单真实性，只不过那些人都觉得无罪之界的榜单太死板、太不智能、太缺少弹性了。”
墨檀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能说些什么，只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神特么太死板、太不智能、太缺少弹性，他可不觉得能在装备或技能备注中写出通篇骚话的系统会是一个死板到只知道用战力堆叠进行战力评估的机器。
诚然，抛开综合实力排行榜不讲，大家都比较关注的个人战力榜肯定不代表战斗胜负，但这也是正常情况。
否则的话，还打什么问罪论战，只要把排行榜打开，从上到下挨个颁奖就行了。
但墨檀同样相信，系统给出的战力排行应该足够客观，随便找俩人掐一架的话，绝对是排名高的那个胜率大。
综上所述，那些职业选手会不服气的原因，恐怕还是……
“他们觉得这是对自己职业素养的冒犯。”
康岚玩味地笑了笑，翘着二郎腿解释道：“举个例子吧，抛开无罪之界不谈，我们都知道绝大多数游戏里都存在‘毕业装备’、‘毕业属性’之类的，而‘毕业’从来都不是职业玩家的特权，然而同样是各方面都‘毕业’的顶尖角色，在普通玩家手里和在职业玩家手里却完全是两个概念，后者满血虐杀前者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
伊冬轻轻拍了下手，恍然道：“哦！所以在那些职业玩家看来，虽然有很多人因为无罪之界这个游戏的特殊性在‘硬件’上比他们强，但他们却能够凭借自己的‘职业素养’吊打对面，通过自身的能力抹平数值差距？”
“正确。”
康岚拍了拍伊冬的肩膀，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意义不明的弧度：“其实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你们想嘛，普通人就算玩游戏再怎么好，也不会觉得自己能跟职业级的选手掰手腕吧？”
伊冬冷笑一声，酷酷地说道：“我前些日子刚把无罪之界排行榜第二的猛男送进医院，你跟我说这个？”
“你那是在现实中给他送进去的，而且小雨又不是职业玩家。”
情绪刚酝酿到一般的康岚听完这话差点破防，咬牙道：“我说真的呢！”
伊冬咂了咂嘴，颇为配合地点头道：“好吧，我觉得肯定是职业的比较强。”
“语宸你觉得呢？”
康岚又把头转向语宸，尽管称呼颇为随便，但墨檀也没有怎么不爽，毕竟大家都这么熟了，彼此再叫‘同学’的话反而显得有点别扭。
语宸扑灵扑灵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黑梵做到的事我觉得很多职业玩家都做不到哦！”
“这小子干的事儿根本就不是电子竞技。”
康岚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随即便虚着眼吐槽道：“话说你为啥不管他叫墨檀了？”
语宸不假思索地扯了个谎：“游戏里叫习惯了。”
“也是，你俩天天在一起，咱这群人里就我脱团严重。”
鉴于对语宸人品的信任，小康同学也不疑有它，只是继续说道：“总而言之，直到前段时间为止我还跟你们，还有那些职业玩家持相同的看法，直到我有一次在公共空间无差别匹配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圈内人，虽然在无罪之界里榜上无名，但却是一流俱乐部【沉古】的少当家兼明星队长‘儒鸢’。”
语宸萌萌地歪了歪脑袋：“那是谁呀？”
“我听过这人……”
伊冬却是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不是很确定地说道：“据说是个超级富二代？打游戏贼拉牛辶的人。”
康岚微微颔首，侃侃而谈地科普道：“【沉古】俱乐部老板的独子，高学历海归人士，年少有为、德才兼备、有钱有颜，因为喜欢打游戏毅然成为了职业玩家，现在是战队的领军人物，去年位列全明星榜第十七位，人送外号【斗转参横】。”
语宸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好奇道：“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然后呢？”
“然后他被我打爆了。”
康岚冷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原来还不觉得，现在一想我还真有点纳闷，那种人是怎么被选进电竞全明星的。”
“这还不简单？”
墨檀咽下语宸塞进自己嘴里的最后一块苹果，风轻云淡地接过后者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
“刷票呗。”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