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

愈接近b区，道路愈是挤拥。最终他们的车子在刚进入b区后停了下来，然后是缓慢的前进，逐寸逐寸，磨光被困在车子里的人的全部耐性。
撒那看了看皱着眉的莉莉，握住她的手问：“发生甚么事了？”
莉莉只是耸了耸肩，打开通话装置，问前座的司机：“前面怎么了？”
这时司机烦燥地挠了挠头，啧了一声道：“演讲，他们就不能——”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女孩从他们的车子旁边迅速走过，啪的一声将一张纸压了在撒那身旁的车窗上。
司机立刻降下车窗对女孩破口大骂。那个女孩看来一点也不在意，她一边朝着他们的方向做了个鬼脸，一边把传单贴在下一只车窗上。
撒那看着女孩走远的背影，伸手把传单扯了下来，上面写着，‘争取启动机器人劳动法议案’。
他把标题来回看了几遍，吸了口气，转过头问莉莉，“他们是认真的吗？”他说着又回头瞧了瞧那女孩，可是她已经走远了。
“为什么不？”
撒那低头看了看内容，把传单递到莉莉手里，“你……你觉得他们会成功吗？”
莉莉摇了摇头。
“为什么？”
莉莉低头笑了笑，“你觉得和我做爱是对你的性剥削吗？”
“我当然不——”
“你觉得你是自愿的，对吗？可是你的‘自愿’是源于我对程序的掌控，”她说着扭头看向窗外，“说白了，机器人没有自由意志。在这个前提下，讨论机器人的权益没有甚么意义。大部分人都很满意现状，甚至机器人也是。如果他们不满意的话，把他们重设就好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这么‘认为’，我只是描述事实，”莉莉说完后听到撒那重重地吸了口气，这时她才转过头，看着他说，“这对你来说永远不会是个令人愉快的话题。如果你没有准备好的话，我们就不要再谈这件事了，好吗？”
这时撒那沉默了一会，才低声地回应：“……也不见得每个人类都有自由意志。”比如路加的主人，撒那甚至怀疑他的脑子里有没有‘意志’这样的存在。
莉莉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说道：“意志薄弱不等于没有。”
“那你相信灵魂吗？”
莉莉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怔了怔，看着他的双眼，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而你甚至没看过，没听过，没摸过？没有人能证明灵魂确实存在于人体里的，对吗？”
莉莉再次点了点头。
这时撒那有点兴奋地握住莉莉的手，几乎带着期待地盯着她，“那你怎么证明我没有灵魂？或者我和你根本是一样的……”
她因为他的话笑了起来，“说真的……我没有想到你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她微笑着靠向他，亲了亲他的额头道，“你有时听起来真浪漫。”她笑着吻他，刚刚的阴霾彷佛已经消散。
而撒那此时则因为在陌生人面前和她亲密而感到有些害羞，但他还是伸手抱住她，问道：“比提拉米苏的故事还浪漫吗？”
“是，比它浪漫多了，”莉莉说着推开了他，“我想演讲没那么快结束，或者我们应该下车走走。”
撒那固然没拒绝莉莉的要求，于是他们付了车资后就下了车。
“那是甚么样的店？”撒那牵着莉莉的手，边走边问。
“所多玛，规模最大的机器人生产商。”莉莉说着，侧首看向撒那。她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地方充满好奇，同时感到自在，“你喜欢这里，是吗？”
撒那点了点头。
对比d区，这里的优势太明显了。再者，这里的人也不会用那种让他心烦的眼神打量莉莉。就这一点来说已经让他感觉舒服多了。
所多玛离他们下车的地方并不太远，走了约莫十分钟，他们就看到所多玛的招牌。门一打开，迎接他们的便是一个机器人。它的外貌和撒那这种高端机器人不可同日而语。它拥有的仅仅是人类躯干，交流的内容也相当局限。
它显然是按着一套标准的流程与他们进行对答，末了就按数据分析把他们引导去不同的专业维修员。
负责招待他们的是一个男性维修员，莉莉才坐下，男人就说：“请出示身份证明。”
莉莉用手表调动了她的身份数据。
撒那看着投射屏上显示莉莉的全名是莉莉芙，公民等级是a，是他的‘已登记’合法持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