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千多年,他过得太苦了,从出生便背负着整个皇族的希望,背负着整个天下、苍生万民的生死安危,甚至于被他这个曾经他最喜欢的大哥算计……他那么辛苦,那么努力,以一颗赤诚纯善之心待人,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魔尊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两个耳光,那声音大的,差点吓掉了姜坻手里快吃完的小半个饭团。
吃过粢米饭团的人都知道,包的馅料越多,吃到最后便越是有种难以取舍的艰难,因为饭团越来越小,里面的馅料便很难再包得住,必须要非常小心地捏着,才能勉强让饭团把里面的馅料包住,咬的时候也要很小心才不会弄破露陷,因此,被姜垣吓了一跳,差点捏碎饭团的姜坻忍不住怒了。
他好不容易,用尽了毕生的耐力,才强忍着把仅剩的一片熏肉留到了最后,为了搭配熏肉的口感,还特意留了半截油条,结果还没吃到嘴里呢,精心包裹的最后一截饭团就被他亲手捏碎了。
简直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你疯了啊?好端端的打自己干嘛?”云霄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姜垣面色涨红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竟然意外的有点萌。
他想说自己后悔了,过去的一千年,他爱得太过自私,一厢情愿地将他以为最好的东西强行加诸在姜坻身上,殊不知,姜坻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强悍的实力,也不是他虚构出来的,近乎完美的千亩梨花。他想要的,不过是如今这般,岁月静好,一个粢米饭团,一杯简单质朴的咸豆浆,如此简单,却是前世的姜坻想都不敢去想的。
给自己的两个耳光,是他对自己曾经的自私而忏悔,也是他彻底放手的一个决断。
放手吧,他这样告诉自己,这样的姜坻,比他能够安排的所有美好的未来,还要快乐一万倍,他有什么理由不放手呢?
眷恋地看了姜坻一眼,姜垣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他、他就这么走了?”白芎半截油条还塞在嘴巴里,微微张开嘴,看着有点懵。
姜垣这家伙,不是宁死也不肯放弃姜坻吗?哪怕每隔一个月就要来主动给姜坻吸取魔气,宁可自己修为大减,也不肯放手吗?
他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姜坻楞楞地看着姜垣跟个蛇精病似的,先是甩了自己俩耳光,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呆了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低下头,手里还剩下的饭团,却是怎么都吃不进去了。
白芎略一思索,便立刻明白了姜垣方才那一连串操作的真正含义了。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玩意儿,自私得容不下第三个人,也是世间最宽容的,宽容到,只要你能够快乐,我便甘愿放手。
过去的一千年里,姜垣像一个固执而又疯狂的变态,死死抓着他和姜坻之间一丝一毫的可能,固执的不肯放手,却让姜坻压抑得连清醒都不敢清醒,只能一日日的跟个活死人似的,躺在姜垣精心为他打造的幻境里,消磨着岁月。
而现在,或许,姜垣终于明白了,姜坻真正想要的,究竟是怎样一种生活了。
这样也好,有时候,结束,或许是另一个新的开始呢?
看着一边始终低着头,不敢让人看到自己脸上表情的姜坻,白老师笑了笑,或许,姜坻对于姜垣,也并非毫无可能的吧?
不过,让三人黑线的是,他们以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桑陵秘境的姜垣,其实并没有离开,他只是离开了白芎和云霄隐居的山谷,在外围找了一处背阴的所在,随意找了个山洞,在那里住下了。
他知道姜坻心里很抵触自己,现在还不想看到自己,没关系,他不会去打扰他,就这么隔着一座山,听一听他的笑声也是极好的。
白芎有些无奈,却没办法真的出言赶他离开,更何况,现如今在桑陵秘境,魔物和魔气,已经再不是从前那般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了。
贩卖魔气,甚至成为了一种比较紧俏的买卖。
事情是酱紫的——
一开始,云霄只是想帮帮白草他们,因为修炼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心魔的侵扰,云霄又不愿意离开大哥太久,便告诉白草他们,自己有办法可以替他们消除心魔,不过要他们自己来山谷找他,云大公子沉迷于陪伴大哥,不太乐意出门。
后来事情慢慢传开了,其他部落有正在修炼的误染心魔,也会过来找云霄帮忙,大家都很自觉,知道这种事情人家不可能白白帮你,每次都会带一些云霄需要的东西,有时候是他们种植的各种粮食蔬菜瓜果,有时候是处理好的猎物,甚至于还有带着各种调味料、鲜活的鱼虾过来的,五花八门的,原本冷清的山谷,差点被堆成了一个大型杂货铺。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云霄现在已经很少需要出门捕猎打渔、换取米粮盐巴了,出去捕猎的唯一目的,就是大哥嘴馋想吃些新鲜猎物了。
有时候忙不过来,云霄还会邀请姜坻一起帮忙,反正他们两个都是需要依靠吸取魔气来修炼的魔物,谁吸不是吸啊?这方面云霄还是很大方的,只要姜坻不和他抢大哥,其他事情他是不会太斤斤计较的。
妖物们一开始还有些疑虑,等到去过山谷的妖回来,修炼之中再也没有被心魔搅扰之后,所有妖都激动了,只可惜山谷限行,人家云霄说了,不能打扰白芎大人参悟天地之道,所以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两日,每日可接待十二名妖族前来解除心魔。
名额不算少,可整个妖族加起来有多少人啊?每个月24个名额也忒少!妖物们再也顾不得质疑云霄和姜坻是不是传说中的魔物了,名额你不要?那太好了!终于又少了一个竞争者!
妖物们从本质上来说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对他们好的,哪怕是和魔物做交易呢,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他们又不要和魔物生活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云霄需要他们拿来交换的物品,而他们,需要借助云霄的力量消除可怕的心魔。
于是,令三界闻风丧胆的心魔,就这样变成了一种可以买卖交换的物品,上古呼风唤雨的大魔头们要是知道的话,大概会哭晕在魔界吧?
白芎一开始还不太明白,云霄为什么要这般“故意”将自己可能是魔物的消息散播出去,直到天青带着天狐部落的谢礼过来,他才明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家小黑,已经成长到足够用自己的心机去算计他人了。
“云霄做得很对。”天青是这样评价的,“白芎,你要认清楚一点,今时今日的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孤儿了,你的实力,你在这片大陆的威望,足以让你得到所有妖族的敬重与崇拜,哪怕,你的伴侣是一头魔物。”
“更何况,云霄的存在,并不曾对妖族造成什么威胁,反倒让他们免除了被心魔桎梏乃至堕入魔道的危险。”
“换句话说,妖物都是自私的,他们宁可看着云霄堕入魔道,吸取他们的心魔修炼,也不肯自己堕入魔道,牺牲云霄一妖,成全了整个妖族,现在,云霄在这片大陆的人气,快要比你还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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