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鼎

徐家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邀请李家涛这个“当家人”参加了会议。
徐老夫人坐在一条藤椅上，算是会议的主持人。
“家涛，老头子临终时请你当家，没把你当外人。”徐老夫人看向李家涛的眼神很和蔼，声音很是温和，“我相信老头子的眼光，你不会让他失望，对吧。”
李家涛只好附和道：“晚辈一定竭尽全力。”
“追悼会有省委书记宋庆明同志把关，倒不用担心出什么乱子。”徐老夫人却是说道，“家涛，我这个老太婆没有别的过分的要求，只提一点，以后你在哪里任职，小峰就在哪里做生意。”
李家涛愣了愣，徐老夫人这话里的意思可有些不正常，自己又不是保姆，再说徐小峰见多识广，又比自己年纪大，也不是小孩子！
“这也是老头子的意思，生前再三强调的事情。”徐老夫人却又补上一句。
“妈。”徐萧山冷声道，“小峰可以把生意搬到天湖市去，我们兄弟也互相有个照应。”
“你还能在天湖市的常务副市长位置上呆多久？”徐老夫人却是脸色一板，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怒色。
“父亲去世了，可我这个常务副市长也是靠实打实的政绩上来的。”徐萧山就有些不服气了，“谁要是想动我，也没有那么容易。”
徐老夫人瞥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眼神一黯，却是叹了一口气：“老大，你太幼稚了。”
徐萧山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一个堂堂地级市的常务副市长，却被母亲说不成熟，实在是太掉面子了！可徐萧山也不敢回嘴，这个时候万万不敢惹母亲生气，心中的郁闷就别提了！
“要不了两个月，你就要回省里工作。”徐老夫人沉声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否则你爸也不会郑重其事提到请家涛照顾小峰了！”
“您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徐萧山被吓了一大跳，脸色都变了。
“这个你不用管。”徐老夫人淡淡地说道，“能够全身而退，这已经是人家给我这个老不死的老太婆面子了。”
徐萧山心中一冷！
徐老夫人却是不再说话，而是眼神直直地看向李家涛。
李家涛沉吟半响，才咬了咬牙：“老夫人，如果小峰哥不再参与徐家的生意，我一定不负所望。”
徐萧山的脸色又是一变！
以徐萧山的政治智慧，自然从李家涛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
李家涛并不看好徐家，甚至不想参合徐家的事情。徐萧山有些弄不懂，尽管家里的顶梁柱老爷子没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家还不是那么弱不禁风！
“家涛，我以后就跟你混了。”徐小峰却是大大咧咧地说道。
相对徐小峰的洒脱，徐萧山的心事明显重了很多，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李家涛却是把眼神看向徐老夫人，一副征询答案的表情。
“谢谢。”徐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老头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老夫人，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能力不够。”李家涛自嘲地笑了笑，“我自己有多少斤两，心中还是有数的。”
“尽力而为，这就足够了。”徐老夫人看向李家涛的表情却是多了一丝感激，“身份和地位都是在不断变化的，没有人天生下来就是领导。”
“是。”李家涛应了一声，很是恭敬地垂下头去。
“赵东方省长来的时候，家涛你和小峰负责接待。”徐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却有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声！
李家涛心中一凛！
“老头子当年当市委书记的时候，赵东方省长是市长。”徐老夫人接着说了一句。
“我和东方省长也不是很熟，只是打了几次交道而已。”李家涛会意地接话道，“到时候，我向东方省长介绍一下小峰哥。”
“谢谢你，年轻人。”徐老夫人看向李家涛的眼神多了一丝欣赏。
简短的几句对话，却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非常默契。
徐兆国当市委书记的时候，赵东方是省长，李家涛不难明白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好友关系，而是存在着很深的矛盾！
现在，徐兆国没了，赵东方是否会对徐家的后人下手，这确实是个未知数！
不过，以李家涛对赵东方的了解，认为赵东方不至于马上对徐家不利，这不符合他的姓格，也不符合他的利益！
人死为大，徐兆国刚死，别人就对徐家下手，未免会让人心寒！
别的不说，光是省委书记宋庆明那一关，就无法过去！
赵东方和徐兆国共事多年，自然是认识徐兆国的儿子徐小峰。而李家涛却说向赵东方介绍徐小峰，这话里就有些意思了！
这也和李家涛刚才答应照顾徐小峰的前提“脱离徐家的生意”相关联，一环接着一环，至少李家涛表达了足够的决心和诚意。
在很多人看来，以李家涛现在一个小小的综合二处副处长职务，赵东方省长未必会给他面子！
不过，李家涛却是口出狂言，居然大包大揽，似乎对赵东方省长会买他的面子很有信心。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徐小峰脱离徐家，单独做生意的基础之上的！
李家涛之所以答应，也确实是因为徐兆国临终前不惜降低省份，央求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副处长的关系。君子重承诺，李家涛既然已经答应了徐兆国，自然是不会食言！
徐家到底有多少对头，李家涛心里没有数，自然是不愿意进去参合。可徐小峰如果脱离徐家做生意，李家涛觉得足可说服赵东方省长，放徐小峰一马。
而事实上，徐小峰这些年生意做得很大，原始资金的积累过程毫无疑问也摆脱不了“原罪”的问题！
对这一点，李家涛有着足够的认识。和徐小峰打了不少交道，徐小峰也帮过李家涛不少忙，李家涛对徐小峰的为人还是比较认同的！
在官场上，最终还是利益至上！如果徐小峰是淤泥扶不上墙壁，李家涛也不会揽下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君子救急不救贫！
当然，如果有机会，李家涛不介意拉徐家的人一马。毕竟，徐兆国身为楚南省省人大主任，这些年积累了很多的人脉，也对楚南省不少官员干部有知遇之恩和提携之情。徐兆国虽然死了，但有些人情，这些受过他恩惠的人还必须还。
官脉如人脉，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李家涛自然不介意获取这笔巨大的政治资源财富，当然，在获取的同时也要有付出！
对此，李家涛也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
让李家涛想不明白的是，徐兆国为什么会看上他！
可惜的是，徐兆国人已经死了，现在无法求证！
徐老夫人显得很是疲惫，并没有多说什么。徐家一应后世艹持，自然还是由老大徐萧山来办！
可惜的是，徐萧山明显心事太重，特别是徐老夫人那一席话，让他坐卧不安！
这也难怪，身为副厅级干部，徐萧山很是珍惜现在的这个常务副市长的位置。在官场上，一个曾经拥有权力的人，要让他放下手中的权力，那不亚于要他的姓命！
还好，省委书记宋庆明转么安排了省委办公厅的一些同志前来艹持追悼会，再加上徐家的人口本来就多，倒是不缺人手！
上午八点半，省委书记宋庆明就领着楚南省的省领导们过来了。走在最前面自然是省委书记宋庆明，省长赵东方紧紧跟在后面，再后面是省委副书记高东阳，其他省委领导次之……李家涛身为徐家的“当家人”，往腰上围了一块白布，就站在追悼会大厅的门口迎客！
即便是省委领导进来，李家涛也仅仅是点头即止，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谦卑！或许这正是徐兆国想要看到的局面吧。
宋庆明见了李家涛，略微有些诧异，却也只是点了点头，就大步走了过去。赵东方见了李家涛，却是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叹息一声，伸出手在李家涛肩膀上拍了拍，才大步紧跟宋庆明的脚步。
高东阳居然停下脚步，叹息一声：“家涛辛苦了。”
刘德明见了李家涛，倒是很关切地问了句：“家涛，昨晚熬夜了吧。”
李家涛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平心而论，楚南省省委对徐兆国的评价还是非常客观，甚至不惜赞誉之词！省委书记宋庆明的悼词更是声画并茂，催人泪下，直暖徐家人的心！
“嫂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宋庆明紧紧握住徐老夫人的双手，申请有些激动，“省委和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徐老夫人呆了半响，才淡淡地说道：“谢谢宋书记，我没有什么要求，老徐干干净净而来，干干净净而去，我已经很满足了。”
宋庆明神情一僵，随即亲切地说：“老嫂子，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不要客气。”
“谢谢。”徐老夫人的表情很是非常僵硬。
宋庆明叹了一口气，却是和徐家的后人一一握手慰问。
“老嫂子，节哀顺变。”赵东方一身黑色的西装，肃然的表情，显得心情非常沉重，“兆国兄和我共事多年，相交颇深，如今先我一步而去，很是让人惋惜哪。”
“赵省长，我家老徐临终前还念叨着您的名字呢。”徐老夫人脸上却是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看得赵东方的手都是一抖！
“人故有一死，老徐同志是重于泰山哪。”赵东方反应速度很快，“这也是我们楚南省的一大损失，老嫂子，今后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一定要给个电话，我一定随叫随到。”
“谢谢。”徐老夫人淡淡地说着，却是拿眼神看向了赵东方身后的省委副书记高东阳，不再理会赵东方。
赵东方也是一声叹息，还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嫂子。”高东阳大步抢上前来，却不是和徐老夫人握手，而是托住了她的手臂，还在手臂上轻轻拍了拍，“你我两家相交颇深，我没少到你家蹭饭。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嫂子你节哀顺变。”
“赵家涛那小伙子不错，是老徐临终前委托的‘当家人’。”徐老夫人看向高东阳的眼神明显亲切随和了很多，眼神里也多了一丝活泛，“今后，家涛在哪里任职，小峰就在那里做生意，这也是老头子的意思。”
“好好好。”高东阳并没有表现太多的惊讶，而是连声说了三个“好”字，“家涛是个值得信赖的小伙子，过几天让小峰和家涛一起来我家一趟吧。小峰这孩子也不容易，今后我一定当亲侄子看待。”
“老高啊，你有心了。”徐老夫人浑浊的老眼里掉出一滴浑浊的泪水，却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嫂子，有我呢。”高东阳低声说道，随即松开了手，“嫂子，你一定要注意身体，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谢谢。”徐老夫人终于恢复了那种呆呆的表情。
李家涛在门口看得非常有意思，却是若有所思，一直脸色很低沉。
常务副省长刘德明和徐老夫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公式化的慰问！
这个场合对于李家涛来说，毫无疑问是一堂弥足珍贵的政治课！
等到省领导一一向徐兆国的遗像鞠躬并慰问完徐家的人，李家涛才抢上前去，很是恭敬地对赵东方说：“省长，能不能占用您几分钟的时间。”
在这种场合，省长一词毫无疑问就是对赵东方最唯一的尊称，其他省长的前面都要加上姓氏！
赵东方微微一愣，看向李家涛的眼神有些复杂，却也只是沉吟了不到一秒钟，就点了点头。
“请到那边厢房里用茶。”李家涛就很是恭敬地在前面带路，一副徐家主人的姿态。
厢房里，徐小峰早就等在那里了。
“省长，这位是徐主任的小儿子徐小峰，小峰是我兄弟，比亲兄弟还亲。”李家涛很是郑重地介绍道。
赵东方的表情一呆，脸色已经有了几分不快。
“赵叔叔，您好。”徐小峰抢上前来，很是恭敬地喊了一声。
赵东方看了徐小峰一眼，又看了看李家涛。
李家涛直视着赵东方省长，丝毫也不回避。
赵东方终于叹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去，和徐小峰握手。徐小峰一直就那么站着，不敢贸然伸出手去……身为下级，如果主动却和领导握手，那是一件犯忌的大事情！
“小峰是吧，还真是年少有为。”赵东方淡淡地说道，“听说你的房地产生意做得很大，生意很是兴隆啊。”
徐小峰心中一凛，看来赵东方省长早就盯上了自己。这个时候，徐小峰才算真正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让李家涛照顾他了！
“小峰哥很读力，已经把生意从徐家中分离出来了。”李家涛就笑着说，“省长，您也知道，我在股市里赚了一点点钱，我又不会做生意。”
“你是想在小峰的公司里投资？”赵东方脸色微微变了，却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李家涛点了点头，“今后小峰哥的公司里，我会占三成股份。”
赵东方沉吟了半响，才笑着说：“小峰是个纯粹的生意人，从不参合官场上的事情，我早就有所耳闻。有小峰精明的生意头脑和手段，再有家涛你超前的意识，你们这强强联合，想不赚钱都难啊。”
“借省长您的吉言。”李家涛就笑着说，“以后小峰哥的公司可能还有需要找您帮忙的地方，到时候，您可要多加照顾啊。”
赵东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是淡淡地说道：“小峰怎么会想着把生意和家里分离出去？”
赵东方看似问徐小峰，眼神却是看向李家涛。
“这也是徐主任和徐老夫人的意思。”李家涛想都没想，就马上回答说，“如果小峰的生意不是单独的，我也不敢投资。”
赵东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哦，小峰啊，以后有时间去赵叔叔家里坐一坐。”
“一定，一定。”徐小峰见赵东方终于松开，狠狠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
徐小峰其实也并不是非常清楚他父亲徐兆国和赵东方之间的恩怨，对赵东方也没有太多的恶感。生意人讲究广交朋友，积聚人脉。对赵东方省长，徐小峰还是颇为忌讳的！
出身高官家庭，徐小峰对权力二字感触更深，自然明白如果赵东方省长要对他不利，他只怕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官商官商，官永远排在商的前面！
“家涛，还有事吗？”赵东方又问了一句。
“省长，我听朋友说，底下一些地级市的银行存在拆资现象。”李家涛突然冒出来一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顿了顿，李家涛又补充了一句，“我那点钱可都存在银行里，要是出了问题，就只能靠工资吃饭了。”
赵东方脸色一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过问一下，到时候让秘书给你电话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