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惊梦

195
薰衣草园。
众多红妆女身穿靛蓝碎花袄裙，头戴洁白的方巾，手提花篮行走在紫sè的花海中。
纤柔的手轻轻抚过盛开的繁茂的薰衣草，开满紫sè小花的薰衣草花穗被采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花篮中。
叶小纨提着花篮站在紫sè的花海中，看着面前的薰衣草，想着心事。
二少爷和自己约好了今天早上九点半在马丁内斯酒店见面的，两人将在十点去圣约翰教堂在牧师的见证下，彼此交托真心。
可是，可是，此时自己却犹豫了。
如果自己和二少爷真的偷偷结婚了，二少爷会不会沉迷在两个人的爱中，荒废了努力上进，不再努力当家主了？
男人没有大志，是不是女人的错？
自己不要做二少爷的绊脚石，不要做他的拖油瓶。
众多红妆女提着装满了薰衣草花穗的花篮朝站在远处的教习流云，掌事姑姑元香等人走去。
几个红妆女面前放着jīng确度很高的秤盘，每个红妆女采摘的薰衣草花穗都会被仔细称量，做记录。
叶小纨提着花篮犹豫着，缓慢地走到掌事姑姑元香的面前。
“元香姑姑——”
“哦，小纨，怎么了？”掌事姑姑元香慈爱地看着叶小纨。
“我，我——”
“你怎么了？今天开始，是你们亲自动手提炼jīng油，开始学习制作香水的日子啊。从各种花卉中提炼jīng油，用jīng油制作香水，制作各种胭脂膏油，是基本的实践cào作，可怠慢不得啊。”元香提醒道。
叶小纨将花篮放在身后，低着头，摇晃着。
“小纨今天，小纨今天，小纨——”
掌事姑姑元香笑了。
“嗨，是不是每月一次的肚子疼？我以为什么事儿呢。那先回去歇息歇息，喝上几杯暖身子的红糖水。待身子转暖，就去jīng油坊，练习提炼jīng油。”
叶小纨脸庞红红的抬起头，一双眼睛像弯月亮。
“元香姑姑，你真好。”
……
南山堂。
“老爷子，您看看，这是最近两个月府里的流水。”老账房周宝魁俯首，将厚厚一叠账册放在梦景天身旁的桌子上。
“老爷子，这是咱们梦家的各地香坊，各地分公司的业绩报表，您过过目。”梦家香坊大总管莫修染俯首，将厚厚的各香坊，各分公司的业绩报表递送到梦景天的面前。
梦景天看了看堆积如山的账册，深深叹息一声。往日里，这些杂事，哪里需要自己来过目？
混浊的双眸看着远山，抓着拐杖的双手微微颤抖。
“少康，离家有多久了？”梦景天情不自禁地说道。
“老爷子，大少爷是去建功立业了，那男人不就得有大志大抱负吗？您该高兴才是啊。”老账房周宝魁安慰地说道。
“是啊，老爷子，虽然这大少爷离开了，但是还有二少爷，三少爷。这二少爷和三少爷，哪个都对胭脂啊，有着极高的天赋，假以时日，定然是老爷子您的左膀右臂。”大总管莫修染开解道。
想到这三个孙儿，梦景天心很痛。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声女人的哭泣声。随之是嘈杂的人声。
“哎呦，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是拿刀子往我翠屏的心窝子上戳啊。我翠屏没功劳也有苦劳，梦家就是这样对待我们母子吗？天地还有良心吗？”
“二姨太，老爷子身体不好，您，您——”
随之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你算哪根葱啊，敢拦阻我翠屏，你是眼瞎了，还是眼瞎了？”
吵吵嚷嚷中，踩着高跟鞋，纤腰摇摆的翠屏扭身跨过南山堂门槛，走向梦景天。
被打肿脸颊的小厮孟风委屈地站在房门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儿。
一众丫鬟婆子簇拥在南山堂外的假山处。
南山堂内众多的大掌柜的，分公司经理等人面面相觑。众人纷纷微微抬起身子，欲向梦景天告辞。
丝巾一甩，翠屏掐腰，丹凤眼挑起。
“哎呦呦，什么意思啊？都要走啊？今天是大日子，你们都走了，算怎么回事儿？梦府还有那见不得人的事儿吗？”
众人忧心地看着面sè越来越铁青的梦景天。
“你究竟有什么事情？只管言来。若要继续失礼，不要怪我这个当老的不客气。”梦景天厉声道。
一声尖厉的哭嚎，翠屏扑通一声跪倒在梦景天的面前，一封书信被捧起。
“爹，少康一直醉心胭脂业，虽然天赋比不得少蝶和少君，可是他勤恳，忠厚，这府里，梦家的人，有何人敢说个‘不’字？
他代掌管梦府家业的这些年，可有出过大错？
可是少蝶他不该拿刀捅他啊，少蝶不该因为我的出身，就羞辱他啊。”
喋喋不休的翠屏令梦景天气血翻涌，心脏剧痛。
长满老年斑的手从翠屏的手中抓过那封书信。
混浊的双眸看着书信，大手逐渐颤抖起来。
“啪！”书信被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阿忠，去将二少爷唤来。”梦景天厉声道。
见忠叔一动不动，满脸泪痕的翠屏嚎叫道：“他写信劝说走了你们的大少爷，他不该给个交代吗？”
老实巴交的忠叔无奈地摇头，转身朝套院的院门走去。
翠屏跌坐在地上，双手拍地，哭嚎道：“谁都可以挤兑我翠屏，可怎么也lún不到少蝶这个后生晚辈啊。
我翠屏虽然出身卑贱，仅仅是个姨太，可这也不能成为他攻击少康的理由啊。
往日里，可有谁说过少康是外人？少康是收养的不假，可少蝶也不能左一个外人，右一个外人啊，少康从没有想过霸占梦府的家业啊。少蝶为啥把少康说的那样不堪？”
众人畏惧地心疼地看着身子微微颤抖的梦景天。
“二姨太，老爷子身体不好，您，您——”梦家香坊大总管莫修染试图劝说翠屏站起身来，少说几句。
翠屏瞪着莫修染，哭天抹泪道：“这受了气，儿子被挤兑跑了，我这个当娘的还不能说了？早知道梦家是这样看待少康和我，我们母子还不如早早跳河，死了得好。”
心脏剧痛的梦景天无奈又愤怒地看着翠屏。
自己身为翠屏的公公，无论如何是不能对她叫嚣的，于礼不合。可是这泼妇一般的叫嚣，着实是让梦府丢了面子。
目光再次落在桌子上的那封书信上。
书信是梦少蝶写给梦少康的，在信中，梦少蝶劝说梦少康离开梦府，独自闯荡出一番天地，证明他即便离开了梦府也一样能立大业，旁敲侧击地告诉梦少康，身为没有血缘关系的梦府少爷，要用实力服人。并暗示梦少康，要想真的给他的母亲，身为姨太的翠屏，一个受人尊敬的日子，就要用自己的力量去获得可能的尊严和财富，而不是占据梦家的家业。
信中的梦少蝶并直言，自己爱慕的是叶小纨，叶小纨该嫁给梦府嫡亲血脉，而不是雀占凤巢的非梦家人。
也难怪翠屏看了会发疯，身为姨太的她，本就敏感多疑，浑身是刺儿的她怎么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言辞？更何况少康的确是离家了。
但是直觉告诉自己，和少康感情一直很好的少蝶是万不可能写出这样一封没有情义，卑鄙龌龊的信来的。
但是，这笔迹却和少蝶的笔迹极其相似，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丫鬟乐菱跪倒在翠屏身旁，手中捧着一盒纸巾。
翠屏从中抽出一叠纸巾，拧了拧鼻子，再次哭泣道：“哎呦，我的天啊，我的地啊，还让我翠屏活不活了？”
“只要我梦景天还有口气在，这梦家就不会乱。若当真是少蝶写的这封信，我自会给你公道，若非少蝶书写，我梦景天定然会揪出这写信之人，碎尸万段！”
看着梦景天眼中的怒火，翠屏眨巴眨巴眼睛，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