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惊梦

085
凤鸣堂。
梦景天冷寒地坐在椅子上，满是老年斑的手抓着拐杖，不断地用拐杖戳着地面。
此刻，他真的感觉到老了。
苍老混浊的双眼朝凤鸣堂外望去。
天边的晚霞将天空整个映红了。刚刚，警署的黄署长已经来过，杨城主的保卫队队长钱海波也来过，众人已经达成协议，共同寻找失踪的六百二十名秀女。
六百二十名秀女，同时失踪。这得是多么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梦景天忽然咳嗽起来。
“爷爷……”梦少康走了进来，心疼地唤道。
梦景天摆了摆手，道：“我很好。”
混浊的眼睛努力地睁大。
“爷爷，究竟怎么了？要罗伯特医生过来看看吧。”梦少康担心地说道。
“不要紧，爷爷，看得清楚。”
梦景天站起身来，抓着拐杖朝凤鸣堂外走去，几个小厮走了过来，欲搀扶住梦景天。梦景天用目光喝令众人退下。
看着远去的梦景天的背影，梦少康十分心痛。
无人敢说出一个事实，那就是红妆第一人梦景天真的在衰老，身体逐渐孱弱下去。
“大少爷！”大管家刘大能弓着身子走了过来。
“明天的祭天大典，可有准备好？”梦少康问道。
“大少爷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这次，咱们真的是花了大价钱，不仅请的都是得道高僧，咱们还给普陀寺送了金砖二十二块，用于给菩萨重塑金身。”刘大能邀功的说道。
“明日一定要守好大典现场，不允许任何脂粉膏油等香料进入现场，搅扰了祭天，我们梦府的一片心意就会功亏一篑了。”梦少康叮嘱道。
“大少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刘大能办事，那是靠谱的。”刘大能露出得意的笑容。
……
彩云居。
原本热闹喧哗的彩云居空荡荡的，经过层层选拔，成功晋级的秀女只剩下八十名。这八十名实习的红妆女依旧住在彩云居里。只不过由最初的二十人一个房间变作了一个人一个房间。
只有过了实习期，成为正式的红妆女，才会被带到红妆女们居住的地方……红妆坊。
身处实习期的叶小纨被安排住在彩云居的宝月轩。
入夜，叶小纨坐在宝月轩里摆弄着玫瑰奁。
“小纨，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还喝醉了，也不知道醉酒后都说了哪些傻话。真是丢死人了。”叶小纨还在为自己上午酒醉的事情而懊恼着。
一双绣花鞋走了进来。
叶小纨抬头看去，来人竟然是闻姗姗。
“姗姗，你怎么来了？浆洗房现在下工了吗？”
“明天，梦府要携百姓们在乾元码头举行盛大的祭天大典呢，今天大太太宣布了，所有仆人杂役今天和明天都不用做事，明天一早，都去乾元码头，共同为失踪的秀女们祈福。”
“太好了，那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叶小纨惊喜地拉住闻姗姗的手。
自卑滑过闻姗姗的眼眸。
“现在我们姐妹不同了，你是梦府的实习红妆女，过一段时间，就会成为正式的红妆女。而姗姗只是一个浆洗房用做工来赎罪的杂役。”
“姗姗，你不要这样想啊，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小纨的朋友。小纨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呢。”叶小纨摇晃着闻姗姗的手，撒娇着。
闻姗姗朝宝月轩里的各种摆设望去，目光落在一排大衣柜上。
叶小纨看到闻姗姗注意到了大衣柜，连忙跑过去，将一个个柜门打开，开心地说道：“晋级后，掌事姑姑们派人送来许多的衣裳，好多好多。”
看着数百件昂贵的jīng美衣裙，闻姗姗暗暗苦笑。
真是一步登天啊，只是晋级为实习红妆女，待遇就比寻常人好上万倍。这些衣裙哪一件不是价值数十个，数百个大洋啊？
普通百姓做工一年，也不过是八九个大洋。八九个大洋是要维持一家老小吃用一年的。
“姗姗，你喜欢哪一件，你都可以拿走的，我一个人穿不了这么多的。”叶小纨兴奋地招呼着。
闻姗姗的手悄然伸进旗袍里面，里面藏匿着一个脂粉盒，脂粉盒里是遇光后有异香的香粉。
“真的吗？”闻姗姗问道。
“当然啦。姗姗，你快来。”叶小纨拿起一套衣裙，旋转起来。
“我可以每一套都试试吗？”闻姗姗用一种非常胆怯的口吻问道。
“当然可以。”叶小纨焦急地唤道：“姗姗，快来，快来！”
巨大的穿衣镜前，两个芳华少女穿着不同款式的衣裙旋转着，每隔上几分钟，两人就变换了一套衣裙。
咯咯的笑声萦绕在jīng致奢华的宝月轩里。
然而，叶小纨并没有发现一只柔滑的手在暗暗地将无sè的香粉涂抹在每一套衣裙上。
经期女人的月经血，女人脂粉，女人的裹脚布……这些都被认为是对上天大不敬的东西。闻姗姗暗暗涂抹在叶小纨衣裙上的香粉恰恰属于女人脂粉。
……
清晨，乾元码头。
雾气缭绕的乾元码头人山人海，几乎全天香城的百姓都出动了。
陡峭的海岩，咆哮的海浪，盘旋的海鸥，海天一sè。
众多身穿袈裟的僧侣列着长队站在奢华的红地毯上，面朝一高十米的巨大的佛像俯首，众僧边念念有词，边碾动着佛珠。小沙弥们唱诵着普渡凡人的金刚经。
一个身形佝偻，年逾九十的高僧拿起一个小瓶子，用一根柳条沾取瓶中的净水，撒向四周。
僧侣们纷纷走到巨大的佛像两侧，双手合十。众人齐声颂唱着佛经。
梦景天率众多的梦家香坊和工厂，公司的管事之人，列队走到佛像前。
众人接过居士们递送过来的点燃的三尺香，面朝巨大的佛像，神情肃穆。
叶小纨和几十个实习红妆女站在远处，神情庄重又严肃。
今天是神圣的日子，这个平日里tiáo皮惯了的丫头，不得不收敛了tiáo皮，变得异常的贤淑。想起凭空就消失的六百二十名秀女，叶小纨的心里很难过。
虽然这些秀女参与了购买试题，进行考试舞弊，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们本不该承受失踪这样的惨剧。
站在梦景天身后的梦少康和梦少蝶兄弟二人几乎同时朝叶小纨望来。
叶小纨本想朝大少爷梦少康笑笑，但看到梦少蝶也朝这边望来，笑容有些尴尬。
梦少康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梦少蝶，梦少蝶回避着梦少康的目光。
这短短的一瞬间，三人的神sè，表情，皆被站在远处的闻姗姗看在眼里。
闻姗姗的心在滴血。
嫉恨地看着对面的叶小纨，闻姗姗暗暗自语：小纨，你这么漂亮，连蝴蝶都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