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惊梦

031
云龙居正堂。
身穿黑sè背带裤，格子衬衫的梦少蝶俯身，用一根牙签逗弄着一个jīng美的青花瓷的陶瓷罐子里的两只蟋蟀。
“你倒是上啊，你倒是给我发起进攻啊，我的大黄袍，少爷我买你可是花了一百个大洋，你还真当你家少爷我是冤大头啊？”梦少蝶嘀咕道。
小厮大牛趴在桌子上，仔细地看着陶瓷罐子里的两只蟋蟀，嘟哝道：“二少爷，粉黛盛典可是天家重视的，也是咱们梦府的大事。这样重要的场合，你躲在这里玩弄蟋蟀，不出席，若是惹恼了大nǎinǎi，怕是，怕是——”
“前天德国餐厅的烧jī，昨天的法兰西西餐厅的大蜗牛，你都是白吃了？今天陪少爷玩好了，赏你一只蟋蟀。我这蟋蟀可是个个百个大洋。”梦少蝶玩世不恭地说道。
不等小厮大牛答话，一人愤愤道：“你这孽子！”
小厮大牛浑身一个冷颤，从凳子上跌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跪倒在来人面前。
“大nǎinǎi……”
来人正是梦少蝶的母亲，梦府的大nǎinǎi文氏。
戴着长长的玳瑁护甲的手猛然举起，朝跪倒在的小厮大牛的脸庞上抽去。
“住手！”梦少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拦在小厮大牛的面前。
文氏气愤地手指梦少蝶，呵斥道：“我生养你一场，你就是这样的吗？一个玩弄蟋蟀的纨绔少爷？一个不思进取的醉生梦死的少爷？
今日是梦府最重要的日子，你不出席，是在向众人表明咱们西府没有存在的价值，是吗？
你是在抽你自己的脸，还是在打你娘我的脸？
世人会如何看待你，如何看待你娘我？”
看着因为愤怒而面sè发红，浑身颤抖的母亲文氏，梦少蝶难过地说道：“娘，过过安宁的小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人多的地方‘扎眼’？”
原本还气愤的文氏闻听“扎眼”二字，神sè渐渐哀伤。
“扎眼就对了，虽然你爹被夺去了掌管梦家家业的大权，从而不问世事，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彻底放弃希望。
越是人多的场合，你越要参加，否则无论是梦府的人，还是世人，皆会真的以为我们西府不存在了。”
怜惜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想到她这些年为了抚育自己，为了照顾父亲梦世昌，而苦苦支撑，梦少蝶的心很痛很难过。
“娘，为了让世人知道，梦府还存在一个西府，我去。”
看到儿子梦少蝶被自己劝服，文氏的眼眸充盈了泪水，伸出手来，轻轻捧起梦少蝶的脸庞。
“儿子，娘终究是一个女人，无论是娘，还是你未来的老婆孩子，那都是要依靠你的。人活着不容易，你不为自己，也要为爱你的人去争取，争取原本就属于你的一切。”
梦少蝶怜惜地看着母亲文氏，点了点头。
忽然，梦少蝶飞起一脚，一脚踹在跪倒在地的小厮大牛的pì股上。
“走，陪少爷去看看洋人和美妞！”
“少爷……这不是一回事吗？”
“笨蛋！你是没见过洋人里丑的！！”
“哦……少爷英明……”
……
粉黛盛典会场。
叶小纨看着一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相继走到话筒前进行“发言”，感觉好无奈。
为什么这样的大场面总是有这样长长的发言呢？
致辞，致辞，致辞，还有完没完了？
感觉无趣又无奈的叶小纨朝会场四周望去，寻找着有趣的事物。
忽然，女孩的双眸渐渐变得凝滞了，不久，又变得愤怒，不久，又变作轻蔑，甚至有些敌视。
远远的地方，走来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年轻人不正是那天一直追着欺负自己的人吗？
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闻姗姗顺着叶小纨的视线望去，道：“这是梦府的二少爷梦少蝶啊，从法兰西留学归来的。听说吃喝玩乐，西洋乐器，tiáo酒，跳舞，什么都会，可会玩了……”
叶小纨抱起胳膊，斜斜地注视着远处落座的梦少蝶，冷冷道：“纨绔子弟，恶霸！哼！”
……
坐在奢华的锦缎覆盖的椅子上，梦少蝶用带着玉扳指的手抓起放在茶几上的盘子中的瓜子。
片片瓜子壳被随手丢了出去。
小厮大牛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双手托着一个盘子，片片瓜子壳被丢弃在盘子里。
一个小厮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将那盛装了两只蟋蟀的青花瓷的罐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瓜子全部撒到盘子中，梦少蝶从一个jīng美的鼻烟壶里掏出一根牙签，俯首，轻轻拨弄起罐子中的两只蟋蟀。
坐在主席台上的白发苍苍的梦景天望着远处的梦少蝶，握着两个大大的琉璃球的手有些颤抖，但转瞬这个经历了几十年商海历练的老者就恢复了平静。
梦家有三个孙子，虽然自己痛心这个亲孙不上进，但不代表梦家就无法传承下去胭脂技艺，也不代表梦家真的无人了。
梦景天的目光朝站在话筒前的梦少康望去。
苍老混浊的双眸充满了欣慰。
梦少康站在话筒前，环视全场，郑重地说道：“下面是今年各国胭脂新品评比的时刻，诸位皆可走到展示评比区，试用，鉴赏，写下自己的用后感受。
我们会在积极留言的人中选出三十名幸运试用者，颁发奖金一千大洋。”
人人皆知道在这个年代在报关做记者，一个月月薪不过是五个大洋，一千大洋意味着什么？
三十名幸运试用者意味着得奖概率极大。
人们雀跃了，全场沸腾。
展示区共有三十个凉棚，凉棚内根据各个胭脂商的主打产品而做了特sè布置。
几个来自法兰西的青年聚集在一个展台前，仔细地看着一些男士蜜粉。
站在展台后的一个美丽的红妆女微笑道：“先生们，这是梦家今年新推出的专业散粉，是专门为男士设计的。
粉质细腻，透气性好，防水性佳，全面固定妆容，保持妆容持久，能修饰肌肤粗大毛孔?使妆容更自然柔和，富透明感。”
附近另一个展台上摆放了大量的各式各样的蜜粉、粉饼、chún蜜、散粉、口红、遮瑕霜、胭脂……
叶小纨拉着闻姗姗走到台前，两人好奇的看着jīng美包装的各式各样的红妆产品。
“好漂亮啊……”叶小纨望着一个个透明的水晶罐中的chún蜜，由衷地赞叹道。
“咱们梦家香坊今年新推出的chún蜜共有耀珠丹、嫩杏橙、琉晶粉、琉莹紫、晶蜜桃等二十多种sè彩，直接嘴chún涂抹，显sè最好，但是不会很均匀，用刷子刷，既能涂得薄，颜sè也显得均匀。”
红妆女伸出手来，用手指揩起一点儿嫩珊瑚sè的chún蜜，轻轻涂抹在叶小纨的chún上。
那一刻小纨的嘴chún星光点点，粉嫩诱人，仿佛香嫩可口樱桃，行人纷纷侧目，被小纨蜜chún所吸引驻足。
化妆品柜台琳琅满目、异彩纷呈，令女孩子们目不暇接，惊呼阵阵，小纨一瞥头看到一支镶着红宝石的琉璃瓶，惊喜的瞪大了双眼！
“姗姗，快来看，这是美利坚的描画眼线的黛膏。”叶小纨朝站在一个展台前的闻姗姗召唤道。
一个妇人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站在远处的一个展台前，朝这边望来，妇人的一双眼睛渐渐眯缝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