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已如云烟

直到走出医院，等在公交站口，顾爽爽还是为自己一时的鲁莽感到茫然。
可她的右手小指，被那小小的手抓的牢牢的。
小家伙显然很少见到外面的世界。
大大的眼睛像琉璃一样闪烁着光彩，他盯着公交看，又盯着城市的马路，街道，以及人来人往的热闹气息，一切新奇的事物，瞧个不停。
顾爽爽给陆皓轩发短信，表明自己先离开。
收起手机，摸摸他的脑袋，“公交一来，我们就走。”
“哦！”
他虽然应着，视线却一直在对接的早点店上。
“饿了吗？想吃什么？”
顾爽爽笑着抱起他，过马路。
他可真轻。刚才出来，他走在她身边，七岁的孩子，有没有一米呢？
阳光浓，顾爽爽这会儿仔细地瞧他，这才将他看清楚。
生的很漂亮，jīng致的五官不难看出他爸妈的遗传基因有多好，大眼睛，瞳孔黝黑，挺直的鼻子，向上弯的嘴，还有左边脸颊一个不明显，但说话时偶尔会露出来的梨涡。
恩……怎么越看越有些熟悉的感觉？
她认识的人里，好像谁也有这样不明显的梨涡来着……
早点店前，顾爽爽买了nǎi油包和自己爱吃的香菇肉包，两瓶豆nǎi。
一大一小站在路边没风的地方，她把nǎi油包和一瓶豆nǎi递给他：“自己会吃吗？”
他只接过nǎi油包，“医生叔叔说我不能喝豆nǎi。”
顾爽爽才想起他是个病人，自己可真白目，多亏他不糊涂，“那就尝尝包子，nǎi油夹心别吃，可以吗？”
他点头，捧着那个nǎi油包，新奇地左看右看，最后，小小地咬了一口边边，听话地不去啃中间。
顾爽爽瞧着，露出笑容，真是可爱的家伙。
－
上了公交，有人让座，顾爽爽抱着他。
他在她腿上小绅士一样正襟危坐，手里紧紧揪着小袋子，很珍视这个被啃了一圈只留下中心的nǎi油的包子。
不过八毛钱的包子，她这个穷人有时候都嫌弃不吃。
顾爽爽望着他扑闪的长睫毛，微微叹气。
住的vip私人病区，毫无疑问他家长很有钱，可是小家伙给人的感觉却很可怜，一定没吃过外面的东西吧，看到别的小孩子吃，馋的心里一直惦记着？
看来，并不是有钱就幸福，各人有各人的无奈。
顾爽爽低头和他聊天，“我叫爽爽，你叫什么呢？”
“我叫沈唯一，爹地，大家都叫我小惟！”他立刻回头，很开心别人问这些问题，大概还是见的人少，孤单极了。
“小惟，只有你爸爸照顾你吗？”
他摇头，小手攥着自己衣摆，“是爹地请的佣人整天陪着我，看着我不准我跑。爹地他……很少来看我的。”
顾爽爽唉一声，估计这爸爸工作忙。
却又听见他悲伤地说，“一开始我以为爹地工作很忙，照顾我的阿姨总说他要赚很多钱才能治好我和姥姥的病，可是后来我发现不是，在国外的时候，我偷偷听见佣人说爹地每个月都来，但是他不见我。”
“为什么？”
他摇头，泪光盈盈，“爹地对我很好，他给我买很多玩具，给我住最好的房子。可是爹地也对我不好，他不跟我说话的，有时候他看着我，他的眼睛好冷，我觉得怕。只有我故意不肯吃药了，不听话了，他才会出现，但他不生气不骂我，在病房里站一会儿就走。”
顾爽爽听得疑惑，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父子关系？
当爸爸的心里对儿子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漠然，甚至讨厌，但行动上又面面俱到。
小家伙大概是难过极了，靠在她怀里，小手抓住她的衣服，嗡嗡地说，“我爱爹地，和爱妈咪一样爱，我希望爹地能准我见妈咪，一年一次都可以，我也希望爹地经常陪陪我，姐姐，我不是招人讨厌的小孩对吗？”
顾爽爽拿纸巾给他擦眼泪，“怎么会呢，小惟，我很喜欢你啊。”
“可是爹地他不喜欢我，他不说，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顾爽爽手一顿，听这把破碎的小声音，眼眶红了。
联想到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再乖学习再好，顾海还是不喜欢她，还是恨她。
顾爽爽深吸口气，也许是有些同病相怜，让她对这个小孩更加放不下。
抱紧他，柔声安慰，“小惟，那你想想开心的啊，马上就能见到你妈妈了呢！”
小家伙抹了抹眼角，难过，却又开心地弯弯chún。
－
按着他口袋里那张模糊的字条上的小区地址，公交要转两趟。
辗转两个多小时，顾爽爽抱着他下车，微微的动作，他就醒了。
把他放在路边，他有点站不稳，可能是离开病房时间久，他现在jīng神不如之前好。
“能坚持住吗？”
顾爽爽很担心，毕竟是个病人。
“我可以的，可以的……马上就要见到妈妈了。”
见他说话反复，有些囫囵，顾爽爽更担心了，抱起他快步往这高档公寓大门里走。
好不容易经过保安同意，但是在那一幢幢高层前，问题来了。
小家伙有公寓地址没错，可是哪一栋哪一户，他并不知道。
顾爽爽犯难，“至少几千家，这怎么找？小惟，知道你妈妈的手机号码吗？”
他摇头。
“名字呢？”
小惟想了想，“我和妈咪见面只有几次，很久以前了，每次都来不及说话就被爹地带走，我有妈咪的照片，小叔叔给的，但是藏在医院的床底下。”
顾爽爽在原地转圈圈，尽管不忍心，但最终不得不告诉他，“抱歉，小惟，我们这样是没办法找到你妈妈的。”
他望着她，抿抿小嘴，黑黑的大眼睛有无限失望，但是也知道姐姐尽力了。
回头，仰起小脑袋，深深呼吸，这是妈咪住的地方，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家，可是总算他来过。
顾爽爽拉着他小小的身子，两个人落寞地离开。
－
返程。
公交到了转乘的地方，是繁华的路段。
公交站对面是儿童商场，圣诞过去，新年将临，商场外面张灯结彩，商家为了吸引儿童和家长，在广场上布置了一些
游乐设施。
顾爽爽低头，看着他很沉默忧伤的模样，看看时间，也还早。
“小惟，玩过那边那些东西吗？”
他抬头，盯着那边的孩子们热闹在玩，有些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