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个军礼,白长生纵然被感动,却也没有失态,可是这一跪,跪得老白心都跟着一沉,之后眼泪说什么都止不住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一跪仍英雄!
什么英雄啊?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老母亲还盼着儿子回家,大肚子的媳妇还等待着丈夫……
做什么英雄啊!你个傻(b),做一个孝顺儿子,做一个怕老婆的丈夫,多好?
老白看着电视里的警嫂,看着电视前跪着泣不成声的徐天阔,眼前这碗面,吃不下去了,泪珠噼里啪啦地落在碗里,吸溜一口汤都是苦的。
好在,已经替天阔报了仇,才让他心里好过了点。
可是心里仍有一股邪火,不知道该冲谁发!
这他么叫什么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为什么像天阔这样热血好男儿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为什么一定要等他牺牲,才知道他是英雄?
他们是英雄,无需用生命证明!
电视机里,仍旧是无声,镜头缓缓地跟着徐嫂,下面字幕打着:英雄遗孀卓珍珍。此刻的画面并没有拍徐嫂的脸,而是在她身后跟拍,这是要通过摄像手法来表示对人情感的最大尊重——拍摄是因为新闻工作者的需要,不拍徐嫂的脸,表示不用当事人的痛苦作为噱头。
这时候的尊重,不是任何形式的慰问也不需要任何言语,只需要一个镜头,带给电视机前的观众,传达出所有人的哀思。
人群自动闪出了一条胡同,镜头跟着徐嫂的背影,徐嫂挺着肚子,缓缓在前面走,道路两边是一张张满是泪痕的脸。有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有病人、家属,知道徐天阔牺牲的消息,这时又看到了英雄的遗孀,都按耐不住心中的悲痛。
队伍后面,是局长任守一和一众警方的代表,此刻见到徐嫂,所有人一起立正,向烈士遗孀敬礼。
徐嫂因为怀孕行动不便,只微蹲点头,表示还礼。
一礼过后,又有人忍不住流出眼泪,即便忍住没哭的人,眼圈也是红的。
任守一上前两步,过去和徐嫂握手。
“任局长,大家都忙,不用管我,我没事,我看看他就回去。”
任守一也是哽咽难言,“天阔是我们的弟兄,你就是我们的家人,有什么困难,和家里人说,有什么问题,家里人给你解决,天阔的孩子,我们全市警察拍着胸脯保证,负责把他培养成人!”
徐嫂艰难一笑,“任局,我心领了,听说警方已经给天阔报了仇,我谢谢大伙,我去看看他,看看他就走。”
此刻徐天阔的遗体保存在医院的太平间,徐嫂第一个,身后跟着任局以及一干警员、记者,摄像仍旧在背后的角度默默跟随,画面依旧没有旁白,仿佛是一段默片。
有工作人员帮忙打开存放尸体的冷藏柜,大抽屉打开,徐嫂默默上前,身后摄像机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并没有拍摄天阔的遗容,画面里只有冷柜的抽屉和徐嫂隆起的腹部,死亡和新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天阔啊……”
一声呼唤,电视前的徐天阔再次崩溃。
徐嫂语带悲伤,不过却很平静,她是现场唯一一个没有哭的人。
没有人怀疑她的悲痛,这样强行忍住,更让人心疼。
“天阔啊,我来看你来了……”
身后已经有人忍不住唔唔地哭出了声,可是徐嫂仍旧没有落泪。
“你安心地去吧,不用惦记我们娘俩,有你战友,有警队帮衬着呢,你有啥不放心的?大夫说哭对孩子不好,你看,我都不哭……”
徐嫂叨叨念念,摄像头默默地记录着,电视机前的观众则再一次泪崩。
“这凉飕飕的,对孩子不好,我就不多陪你了。”徐嫂说完,转身对任局道:“任局,我就一个要求,下个月我就要生了,他能不能等我生完之后再火化?我想让天阔见见孩子……”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面了?
麻痹的眼泪滴下去苦点也就算了,这大鼻涕都流下去了,还怎么吃?老白也是心里一股火没处发,指着哭得跟傻子一样的徐天阔就开始数落!
“你说你——我说你什么好?好好地当什么英雄呢?那俩货你这级别能是对手吗?自己吃几碗干饭不知道?你就让他们走不就得了?”
这话不合时宜,可是却比赞美多了许多人情味。
“有点脑子行吗?我知道你是警察,你出来是对的,让人打一顿怎么就不知道装个昏迷?事不可为就不能机动灵活一些?哪怕打伤打残,只要活着!你儿子也不至于没爹啊!”
所谓英雄无悔,若英雄泉下有知,想起老母幼儿,不知悔否?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白长生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数落天阔,徐天阔擦了擦眼泪,也不反驳。
“尊使。”
相对于白长生的歇斯底里,作为当事人的天阔反而冷静了下来。
“死就死了,我也活不过来了,能活着当然好,可是……我是警察啊,谁都能装昏迷,我不能!警察在那时候,就得拼命,就得死!”
白长生眼泪刚止住,这时候又流了下来。
警察必须死,这五个字,诠释了什么叫光荣,什么叫伟大!
面对罪恶,面对强敌,决不后退也决不偷生!这样的死才最伟大,最光荣!
白长生擦了擦眼泪,过去抱了抱天阔的魂魄,“得了,唉……我也是一股邪火没处发,你是好样的!”
“你刚死,很多规矩还不懂,不过有我在你放心,先看看城隍那边有没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办法给你谋个差事。”
“哥们儿你阴间这么大势力呢?那你能不能让我回去?”
别说,老白还真挺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苏晋可以借尸还魂,徐天阔也未必不可以!
“全国人民,包括咱公安部部长都给你敬军礼,送你走,你这样赖着不走合适吗?”
看白长生没有直接拒绝,天阔眼前一亮,这事莫非真有门儿?
“我不敢打包票啊,不过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其实真要不管不顾的话,找个肉身让他还魂就好了,现在天阔是英灵,借尸还魂一点问题都没有,肉身其实眼前就有一个——胡泰。
不过用那具肉身,一睁眼就进监狱,估计还得毙。
“我先给你琢磨琢磨,探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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