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巷拾烟花

闭上眼睛休息。
他教过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千万不要浪费jīng力，最好睡觉。
……
再醒来，一睁眼便发现房间顶面有一道天窗！欣喜若狂。
难怪这屋子没有窗户没有灯，但并不影响视线。
刚才是我大意了。
但欣喜很快又没有了。
因为，天窗太高，我只能望着它。
希望破灭，这真是个消磨意志的鬼地方。
走到门口试着敲门，可是没有一丁点儿回应。
这一刻，我终于有了惧怕感。
饥饿加剧了无力感，我眼睁睁看着天窗里的那点光，慢慢暗下去。
“有人吗？”我开了口，已经半个世纪没说话的感觉，连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都觉得陌生。
依然没有回应。
恐惧加深一些，脑子里出现了两个人。
苏万国和萧谦墨。
前者带给我的是无尽yīn影和痛，但我身上偏偏流淌着他的血。
后者带给我的是极端的亮光和黑暗，爱恨交织。
那几个小时内，屋子渐渐暗下来，我脑子里把前面十八九年的小半生过了一遍，就像涸泽之鱼，在浅滩挣扎。
我的所有记忆里，唯一幸存的是苏万国打我，卖我，以及和萧谦墨断断续续的点点滴滴。
原来我的生活如此狭隘，如此苍白。
不是一张白纸，但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是黑白颜sè。
————
被人抱起来的时候，我几乎是以为在做梦。
可是睁眼看到韩越琛，心里是说不出的失落。
并不是我期待的那个人。
“嘘，不要说话！我来晚了。”韩越琛很温和地笑着。
他瞳孔的颜sè，是我几十个小时内，看到的唯一的彩sè。
一路上我果真什么也没有问，他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他是认识那个女人的。
好奇心害死猫，我知道得越多，心里的负担就越重。
就像碰巧知道了萧战胜和姗姐，这不，报应就来了。
韩越琛跟我一起坐在后座，他的手一直握着我的，唯一的温暖来源。
那一瞬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萧谦墨不是找不到我，而是没有找我。
对他来说，在z市想要找到一个人，并非难事。
“冷吗？”韩越琛问我，同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我身上。
我不发一语，却一直在抖。
他身上的味道并不令人反感，但我更想要靠近另一个男人。
“对不起！”韩越琛说，“我应该早点过来。”
依然不发一语。
直到车子停在韩宅门口，我盯着这道大门，思维才稍微回归正常：“韩总，送我回去吧！谢谢！”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几分：“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
司机下车替我们打开车门，我披着韩越琛的外套，在他的搀扶下进了韩宅。
仿佛死过一遍，我已经不再计较细枝末节。
韩梦轩本来在沙发上玩游戏，见到我，把手机一摔，冲了过来：“怎么了苏苏！”
韩越琛冲她摇头，示意她安静些，然后扶着我上楼。
客房内，他让我躺下，靠坐在床头，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很温柔。
“我去让阿嫂给你准备点吃的，饿坏了吧？”他笑，摸了摸我的头。
我一抖，本能地躲闪。
他毫不在意，转身下楼。
很快，粥和小菜放在我面前，他替我拨了拨头发：“我喂你。”
前不久，他也这样喂过我。
但地点变了。
上次是因为萧谦墨让我喝酒，喝到我进医院，这次……
呵……
虽然饥肠辘辘，但毫无食欲。
“韩总，不劳烦你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回去！”
这客房布置得很有格tiáo，每一寸都干干净净，细枝末节也都很雅致。
他放下碗和勺子，握住我的手：“苏苏，你怪我吗？”
“韩总说哪里去了，你何罪之有啊？不怪你！你没让我死在那里，已经是恩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缥缈。
脑子很乱，全是白sè。
后知后觉发现，因为那个房间，我心里落下了yīn影。
“让我照顾你。”韩越琛把我的手握更紧，“离开会所，我帮你安排一切。”
我摇头。
“或者，离开z市，好吗？”他轻轻皱着眉，眼神纯粹，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没有办法忽视他眼里的期待，但我还是很理智地，再一次摇头。
“苏苏生在z市乡下，长在萧家！为了混口饭吃，也在z市的会所工作！”我嗓子干疼，“所以，苏苏哪也去不了！我本是z市人，只属于z市。”
竟然，谈到离开z市，我是害怕，也是抗拒的。
韩越琛轻轻叹息，很认真地看着我：“即便我同你一起？”
大惊。
“韩总玩笑了，你刚到z市，眼看事业发展到了紧要关头，说什么离开的话！”
他不置可否：“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好看到，让我有冲动想放弃一切。”
说完他自嘲地笑：“是不是觉得我在玩笑？一个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也如此肤浅。”
“韩总……”
“听我说完。”他温和地打断我，“我喜欢你并非仅仅是你的皮囊之美！你应该清楚，若心动，哪怕对方蛇蝎心肠，也不是阻碍的因素。”
再没有拒绝的话，但我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苏苏不过是个风尘女子，韩总你抬举了！”
“好，我们不说这些！”他重新端起碗，“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不会有人叨扰你！”
点头。
……
睡梦中，那白sè的屋子仍然在我梦魇里挥散不去。
姗姐的样子和她慢条斯理说话的方式成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梦。
一声玻璃碎掉的声音子将我惊醒。
睁眼，还在韩家的客房。
“让我上去！”
这声音很熟悉，是老六。
心脏下坠几分，但体力确实恢复不少，头脑也稍微没那么混沌。
下床出去，就看到老六正在和韩越琛对峙。
准确的说，是韩越琛优雅地靠在楼梯口，而老六吵着要上来找我。
见到我，他眼睛一亮：“苏苏，快下来。”
韩越琛也回头看我，神sè变了一下，温柔道：“吵醒你了？”
“没有！”我摇头，瞥见了地上的玻璃渣滓，“自然醒！”
边说边下楼，还没走完最后一层楼梯，老六直接蹲下去背对着我：“上来，我背你！”
韩越琛拳头捏紧又松了，看着我：“如果你不想，可以留……”
“别留了！”老六喊了一声，“你快上来！我背你！”
我看着韩越琛，无奈地笑笑，然后又让老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