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起,黑压压的人头,那就很可观了。
这群永安人人生地不熟,一无所有,cào着一开口就bào露无遗的外地口音,来到一个陌生而繁华的城池,自然要抱作一团相互取暖,因此,他们在仙乐皇城到处找,终于找到了一块无人居住的绿地,大喜过望,在此处搭起了棚屋,作为歇脚之处。
不巧就在,这块绿地虽然的确无人居住,可却是皇城人士心头的一片白月光。仙乐人惯于享受和欣赏,皇城中人为其中之尤,许多百姓闲来无事就到那块绿地去散步,跳舞,练剑,吟诗,作画,聚会。而永安,坐落在仙乐之西,土地贫瘠,本来就穷,百姓的脾性和风俗也和仙乐之东天差地别,对比他们,皇城百姓们往往更能深刻意识到自己方为正统的“仙乐人”。如今,往昔的风雅之地却被这么一大帮子难民占据,整天熬药、哭丧、洗衣、生火,臭烘烘的飘满了汗味和剩饭剩菜的味道,使许多附近的百姓不堪忍受,诸多抱怨。
几个带头的年长永安老人倒是心里明白,也想迁往别处,但皇城原本就人口众多,往哪儿迁都挤满了人,找不到其他地方可以安置这么多人,更何况这五百多人里还有受伤生病的老弱妇孺,不宜频繁搬动,只好赔着小心,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皇城百姓虽然不满,但毕竟同为一国之民,既是落难,暂且也忍了。
听到这里,那列士兵押着几十个永安男子来到菜市场门口,喝令:“跪下!”
那些永安男子个个脸上都是不服气,但刀架在脖子上,不跪也得跪。那些围观的皇城百姓见他们参差不齐地跪了,有的叹气,有的解气。谢怜道:“照你这么说,是两厢都在忍耐了,那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风信和慕情都尚未答话,人群里有妇人哭天抢地道:“你们这群野蛮的贼!偷jī摸狗还把我相公打成那样,爬都爬不起来,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我跟你们拼命!”
一旁数人忙着安慰她,还有人指责道:“背井离乡到了旁人地盘上,也不知道安分守己!”
“是啊,到了别人家里,半点都不客气,偷东西啊!”
一名戴枷的年轻人沉不住气了,辩解道:“早便说了根本不是我们偷的!先动手的也不是我们!而且我们这边也有人受伤……”一名老人喝止道:“别说了!”
那年轻人愤愤住嘴。风信道:“皇城有个人丢了一条狗,因为以前有永安小孩儿饿极了偷人家的鸭子煮了吃,所以疑心这次也是被永安人捉去烧了吃了,跑到他们那边去问,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谢怜只觉不可理喻:“就因为一条狗,闹这么大,抓这么多人?”
风信道:“是的,就因为一条狗,闹这么大。两边都忍了多时,小事也变成大事了。两边都赌咒说是对方先动手的,是对方的不是,乱七八糟打了一架,不知怎么的越打越大。”
为首一名士兵道:“聚众闹事,严惩不贷!戴上枷锁示众,不可再犯!”说完退了开来,下一刻,许多人开始冲这群永安男子丢菜叶子、臭jī蛋。几名年长者则向四周躬身道:“对不住啦,各位,对不住啦。”“还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谢怜虽然觉得小题大做,荒谬至极,但也大概能理解,道:“所以到底是不是他们偷的?那狗找着了吗?”
风信摇头道:“那谁知道。吃完了骨头渣子一倒,谁还找得着?不过看神情,我觉得不像是他们偷的。”
可是,皇城士兵,裁决当然偏向皇城百姓,不管偷没偷,打起来了,那肯定是永安人理亏。尤其是皇城男子多爱玩乐,不如永安男子能打,想来这回是被外地人揍得很惨,面子丢大了,梁子也结大了。谢怜摇了摇头,一眼扫过,忽然发现,这一排永安男子里,正中间一个低着头的青年,十分眼熟,正是那小树林埋儿的青年郎英。
谢怜当即一怔。这时,附近有人抱怨道:“我怎么觉着这几个月皇城里的永安人越来越多了,今天还敢打人了。”
“他们该不会全部都要过来吧?”
一名商人模样的男子双手乱挥,道:“国主陛下不会允许的!我家屋子前几天就被永安人偷了,要是他们都过来了,那还得了?”
闻言,一直垂首任由菜叶劈头盖脸砸的郎英突然抬头,道:“你看到了吗。”
那商人没料到这人居然会找他说话,顺口答了:“什么?”
郎英道:“永安人偷了你家的东西,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那商人道,“我没亲眼看到,但之前都好好的,自从你们来了之后才突然被偷,难道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郎英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懂了。我们来之前,偷东西的就都是你们,我们来之后,偷东西的就全都是我们……”
话音未落,一颗烂柿子打着旋儿飞来,砸在他嘴边,仿佛呕了一大朵血花。那商人噗的笑出声来,郎英目光淡漠,闭了嘴,不说了。
谢怜化去了那些投向他们的尖锐石块,让这群永安青年不至于头破血流。这一场示众一直进行到傍晚,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士兵们觉得足够了,这才倨傲地开了枷,警告一番今后不可再惹是生非,否则定不轻饶云云。几名年长者一直哈腰点头赔笑脸,保证不会再犯,郎英却神sè平淡,自顾自走开了。谢怜看他一人独行,看准时机,从树后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闪出来,那青年先是目光一凛,刹那,似乎要出手掐他喉咙。电光石火间看清来人之后,收了还没探出去的手,道:“是你。”
谢怜化的正是那个小道士的形。他被郎英方才那没探出去的一把微微惊了一下,心想:“这人身手有点厉害。”道:“我送了你那颗珠子,你为何不拿着它回永安?”
郎英望着他,道:“我儿子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顿了顿,他从腰带中取出那枚珊瑚珠,道:“这个你要拿回去吗?给你。”
他递珠子过来的那只手上,还有着戴过枷的瘀痕。默然须臾,谢怜没有接,道:“回去吧。郞儿湾今天下雨了。”
他指天,道:“明天!还会下雨。我保证,一定会的。”
郎英却摇了摇头,道:“不管下不下雨,都回不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谢怜怔然片刻,只觉烦恼无限。
从前没飞升的时候,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他要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谁知飞升之后,仿佛突然之间,就被无穷无尽的烦恼包围了。有他人的烦恼,也有自己的烦恼。要做一件事,却是如此的困难,捉襟见肘,力不能及。谢怜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去,回太子殿,处理那些积压多日的信徒祈愿去了。
然而,他却并不是最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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