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沉浮

董星浜听到楚恒这么说，若有所思。
原本大家都觉得鲁明不再兼任市局局長是理所当然之事，毕竟现在很多升任政法一把手的也都不再兼任市局局長一职，这在近几年的人事调整中已经逐渐成为一个趋势，所以鲁明这次卸掉市局局長一职在很多人看来是正常的事，但董星浜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鲁明卸任局長一职，尤程东空降……这里边牵扯的是市里边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般的权力斗争。
沉默了片刻，董星浜看着楚恒，“楚主任，那您的意思是……”
楚恒笑道，“老董，尤程东现在正是最需要人的时候，你在这个时候支持他，他心里是不是得感激你？老话说的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这个时候支持尤程东，那可比雪中送炭更有意义，尤程东日后甚至会把你当心腹对待。”
董星浜迟疑道，“可这样一来，那我也彻底得罪鲁書记了。”
楚恒笑道，“有所得必有所失，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站队的时候，你这时候选择尤程东，那必然是要得罪鲁明，但也才能更显出你这时候站队的价值，一旦你那么做了，尤程东绝对会把你当自己人。”
董兴浜道，“万一尤市長在市局站不住脚呢？”
楚恒不以为然地笑笑，“老董，你似乎有点轻视尤程东嘛，尤程东从基层一路爬起来，干到了县書记的位置，这样的人，要是没点手腕是不可能的，但这些都是其次，有句话说的好，领导说你行你就行，领导说你不行，你再行也不行，你要清楚，尤程东这次从三江县書记的位置升任副市長一职并兼任市局局長，这里边更大的背景是吴惠文和徐洪刚在暗中斗法，再往大了说，更是黄原某些人之间的权力博弈在江州的一个投射。”
董星浜并不是笨人，楚恒这么说，他立刻明白了尤程东这个新任局長并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弱势，他只看到市局里的情况，却没有往更高一层面想，楚恒说的没错，尤程东的这次任命，要放在市里当前的大环境去看，更要清楚地认识到后边代表的权力博弈。
很快，董星浜说道，“楚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回头我会慢慢主动向尤市長靠拢。”
楚恒脸上露出了笑容，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省事。
楚恒接着道，“你说的慢慢靠拢是对的，不能一下子操之过急，不然反而会让尤程东起疑。”
楚恒说着，见董星浜似乎还是有些担心，不禁道，“老董，你也别太担心得罪鲁明，只要你靠向尤程东，鲁明一旦打压你，尤程东必然得保你，而且是下死力保你，因为到那时候，哪怕是尤程东做出一副千金买马骨的姿态，他也得保住你，否则别人会怎么看他？连一个主动投靠的人都保不住，谁还会相信他尤程东能在市局站稳脚跟？”
楚恒这话对董星浜而言颇有些醍醐灌顶，瞬间让董星浜明白了尤程东能否保住他，关系到尤程东今后在市局的人心得失以及能否站稳脚跟的重大意义，这样一想，董兴浜立刻信心大增，自己之前还真有点一叶障目了，只局限于市局这一层面去看待问题，而没有站在更高层面去思考。
楚恒再次道，“老董，你站队尤程东的话，也许一开始会有一段比较难熬的时期，但只要熬过去，那可就前途一片光明了，届时尤程东把你当自己人对待，而他在市局又站稳脚跟的话，你可就成了尤程东手下的头号大将了。”
董星浜闻言连忙道，“楚主任，我始终是您的人。”
楚恒笑呵呵地拍了拍董星浜的肩膀，“老董，我明白的，咱俩之间无需说这些。”
楚恒说着，眼里闪烁着光芒，“老董，你先跟着尤程东好好干，帮尤程东一起跟鲁明斗法，在这个过程中，尤程东对你肯定是会越来越信任的，一旦你成为尤程东的心腹，今后说不定能掌握尤程东的一些把柄，日后我要是有机会调回江州的话，我就能顺便将尤程东拿掉，让你来当这个市局的局長。”
楚恒这话算是给了董星浜一个更加明确的许诺，董星浜哪怕知道楚恒这个许诺现在如同一张空头支票，心里仍是激动了一下，他很清楚，自己今后能否当上局長，还真得靠楚恒，现在楚恒如此表态，至少给了他一点希望。
激动归激动，董星浜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看了看楚恒，问道，“楚主任，您今晚回江州是……”
楚恒目光微闪，“我在想着要不要跟卫小北见一面。”
董星浜怔住，“楚主任您要见卫小北？”
楚恒点头道，“没错。”
董星浜面露惊疑，因为楚恒调查卫小北的事有很多都不是经过董星浜，所以董星浜对卫小北的了解相对有限，但董星浜却也清楚卫小北跟徐洪刚走得挺近，眼下楚恒要见卫小北，着实让董星浜大为惊讶，不知道楚恒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楚恒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问道，“老董，薛源的事，你觉得现在是抛出来的时机吗？”
董星浜微微皱眉，“楚主任，我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是很成熟，薛源这事，最好还是让吕局長去揭开这个盖子比较好，咱们在背后帮忙煽风点火就行了。”
楚恒闻言砸了砸嘴，董星浜的话跟他之前的想法类似，此刻楚恒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了，尤其是知道卫小北的事后，楚恒发现自己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扳倒徐洪刚，这其实并不明智，因为这样一来会让他乱了阵脚，甚至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判断。
沉吟半响，楚恒道，“薛源这事就慢慢来吧，等着吕倩去揭开这个盖子。”
董星浜点头道，“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
楚恒点点头，“行，那就这样，老董，没别的事了，叫你过来，主要也是想跟你聊聊，你早点回去休息，今后还有更重的担子等着你，你要养精蓄锐。”
董星浜讨好地笑道，“全靠楚主任栽培。”
两人寒暄了一下，楚恒亲自将董星浜送到门外，目送着董星浜离去后，楚恒沉思许久，最终还是坐车来到了市区的一家酒店。
楚恒要了一个商务包厢，然后给卫小北打了个电话。
卫小北手机通讯录里有楚恒的号码，只是两人过往也没太多交集，除了中天集团准备到江州投资的那一段时间，因为谈判工作的一些事宜，卫小北有跟楚恒接触过，两人其余时间也没过多联系。
这会看到楚恒打电话来时，正和几个江州商界朋友喝酒的卫小北着实愣了一下，疑惑地接起电话，不太确定道，“楚市長？”
边说卫小北边走出包厢。
“没想到卫总还记得我嘛，不过现在可不能叫我楚市長了，我已经不是江州的常务副市長了，卫总应该喊我楚主任才对。”楚恒笑道。
“呵呵，我还是觉得喊楚市長亲切点。”卫小北笑道，“楚市長，您可是稀客呐，怎么想起给我这个小人物打电话了？”
楚恒道，“卫总，你可不要这么谦虚，你哪里是小人物，我看你如今可是江州的风云人物。”
卫小北笑道，“楚市長，您这么说就折杀我了，我就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卫小北说着，径直问道，“楚市長，您找我是不是有啥事？”
楚恒道，“卫总，我今晚正好有点事回来江州了，不知道卫总方不方便出来一起坐一坐，聊聊天？”
楚恒要找他聊天？卫小北听到楚恒的话，脸色狐疑起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楚恒以往跟他也没啥交集，突然说要找他聊天，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事有反常必有妖。
卫小北脑袋里的想法一闪而过，当即道，“楚市長，您现在在哪呢？我过去找您。”
楚恒听了道，“我在酒店，这样吧，我把地址定位发过去给你。”
卫小北道，“那好，楚市長您把地址发过来，我这就过去。”
两人通完电话，卫小北撇了下嘴，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无疑是想去看看楚恒搞什么名堂，楚恒都调到黄原去了，现在跑来江州说要找他见个面聊聊天，傻子才会相信楚恒只是单纯找他聊天。
卫小北收起手机，进去包厢跟几个朋友告罪了一声，旋即坐车前往楚恒所在的酒店。
酒店包厢里，楚恒等着卫小北过来，一边拿着手机把玩着，傍晚来江州前，他将优盘里的一段视频拷到了手机里，楚恒待会准备拿出来让卫小北欣赏一下。
楚恒之所以决定现在这么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想借此试探一下卫小北。
等待的功夫，楚恒一边又在权衡着利弊，他是个非常小心的人，每走一步都要权衡和判断利弊得失，但反过来，楚恒其实又是个赌性很大的人，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又愿意冒险去赌一把，当然，赌的前提是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最起码是在他认为风险可控的前提下，但有时候，一个人又岂能真的算无遗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