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必须败

火焰升腾中，凌霄宝殿在战栗。
千万年没有变过的恢弘建筑，此刻却在火海中渐渐走向终结。
随处可见大片带着火光的残渣四散坠落。
廊柱倒塌，窗棂碎裂。
整座宫殿已经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塌成一地碎渣。
玉帝却还站在大殿等待。
他的威严一如往昔，仿佛周围不是烈焰燃烧的宫殿，而是往常的仙家百官。
孙悟空慢慢走了进来，视崩落的碎片和火焰如无物。
“我没想到你能走到这步。”
玉帝说道。
孙悟空把金箍棒插在一边的地上：“如果你想到还会杀我吗？”
“兴许会吧。”
玉帝点头：“不杀你，你终究还是会改变这天。”
作为三界之主，他要守护现在的天，但见到孙悟空身上的功德之火，此刻也生出了疑问。
“孙悟空。”玉帝问道：“在你看来，我定下天条，决定三界秩序，是不是做错了？
“不，你做的没错，只是……”
孙悟空摇头，说道：“你忘记了前进。”
天宫塑造了天地的规则，却安于现状停滞不前，实在可惜。
玉帝心中疑问减少：“你要改革世界吗。”
“是。”
孙悟空点头。
“非要毁灭天宫？”
玉帝接着问道。
孙悟空摇头：“已经够了。”
他可以感受到天宫的震动，随着凌霄宝殿的陨落，天宫与外面的时间正在同步。
他已经不需要再破坏天宫了。
玉帝微微一叹：“既不是毁灭天宫，那便是要杀了我？”
孙悟空看着他：“这要看你的答案。”
玉帝有些意外。
他微微皱眉：“什么答案。”
孙悟空冷声说道：“天下四洲，我要一洲之地。”
他看着玉帝，说道：“山川河海，土地山神，人间诸国——我要天宫在一洲的所有权力。”
玉帝身体一震：“你究竟想干嘛？”
“我要让众生抉择。”孙悟空对玉帝说道：“我要一洲之地，行使我所有改革主张，其他三洲，依然交由你统管，五百年后，由众生自己选择。”
这一句话，仿佛开天辟地之光，玉帝立刻明白了。
玉帝盯着孙悟空，他觉得自己败了，不败才不合道理。
“哈……”
他捂着脑袋：“哈哈哈，众生抉择……孙悟空，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是。”
“一开始就是？”
“一开始就是。”
孙悟空点头。
玉帝笑了许久，才逐渐平息下来。
“你横扫了天宫，就没有想过夺我的宝座吗？”
他问道。
“想过。”
孙悟空回答：“但那是傲慢。”
仙人是傲慢的。
孙悟空很清楚，如果他强行灌输思想给三界众生，强迫进行变革，那也是一种傲慢。
孙悟空告诉自己，决不能傲慢。
所以，未来何去何从，应当由世人自己选择。
玉帝长叹一声。
孙悟空看着玉帝：“我们来比赛吧，看谁能赢得众生。”
“如果我胜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那便把你的位置让给我！”
“那若是我赢了呢?”
玉帝问道。
“我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孙悟空回答。
如若天宫能发展出一个比他更好的世界，也是三界苍生之幸，他高兴还来不及。
玉帝叹息一声：“败给你了。”
他败了，不止是武力上的，更是思想上的。
他终于感觉到了孙悟空身上那股不可阻挡的力量，那力量不是搬山移海之力，也不是毁天灭地的仙法。
那力量是孙悟空的思想。
由众生来选择发展的方式，这种想法，惊才绝艳，从来没有人提到过。
“你想要哪一洲？”
玉帝问道。
“北俱芦洲。”
孙悟空说出了一个令他意外的回答。
“你确定？”
玉帝很惊讶，北俱芦洲可是四大部洲最为贫穷的洲了。
“如若我索要南赡部洲和东胜神洲，陛下更难决定吧？”
孙悟空说道。
这两个富饶之洲，天宫极难放手，而另一个西牛贺洲，却与西天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肯定也不会给他的。
“这孙悟空到了现在，还为我着想……”
玉帝心里感慨，他输得不冤。
孙悟空这个计划远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它更深的意义是带来了竞争。
为了不输给孙悟空，天宫仙人们必将使出浑身解数，想尽办法治理发展其余三洲。
这样一来，天宫就得自发的变革，仙人们无法再散漫下去了。
这场自天宫到人间的变革，终将自人间往天宫倒逼出一系列的变化。
孙悟空虽然没有明说，但玉帝知道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玉帝想通这一切后，逐渐放下了心里的芥蒂。
“我都已经忘记了。”
玉帝心里黯然，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样的雄心壮志。
然而天宫建立，便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孙悟空这一句话，却让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既然如此……”
一朵火苗从玉帝心里升起，迅速化作满腔斗志。
众生的选择，他怎么会输给别人！
忽然之间，玉帝明白了。
他明白这个世界终将变得更美好。
“两方比拼，不如三方如何？”
他忽然问道。
孙悟空心中一动，抬头看去，却看见玉帝满脸释然的笑容。
孙悟空有些意外，接着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他冒出一个更好的念头。
“那么，陛下，请允许我更换大洲……”
孙悟空拱手，说出了想要的洲名。
玉帝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猴子……”
凌霄宝殿，在大笑声中轰然倒塌。
众仙不知殿内发生的事，见到凌霄宝殿还是被毁，全都心中凄然。
但不久之后，众仙忽然注意到，孙悟空和玉皇大帝一边谈笑风生，一边从废墟中携手走了出来。
这比凌霄宝殿坍塌还要令人震惊。
众仙的下巴一个个都要掉下来了。
“此次天宫大劫，是我的错。”
玉皇大帝面对众仙，满脸笑意的说道：“然而不经过劫难，我又怎能与御弟结拜呢！”
镇元大仙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
“从今往后。”
玉帝看向孙悟空，说道：“孙悟空为我御弟，与我平起平坐，他将统领一洲之地，此洲众生，都听他号令！”
众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御弟将进行改革，你们有谁愿意跟随他……”
玉帝环顾周围，说道：“就跟他去吧！”
听了孙悟空的一席话，玉帝已经完全放开心胸了。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东华帝君立即站了出去。
随即一部分仙人都站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