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让他带兵上阵也不怕。
到了军中就停驻在凉州不走,以养病为由观察形势,只要局势不妙便即刻跑回长安……这并非他不愿死战,他是一心为国效死的,可是身体患病、精力不济,如何排兵布阵,如何上阵杀敌?
病来如山倒,这不是他的错。
当然,只要自己生病,极大概率就不用出征,太子可不敢拿十万火急的军情来排斥异己,派一个病人上战场,一旦失败,太子的责任可比他柴哲威大多了……
主意打定,柴哲威便指派心腹将府里用以避暑的冰块都搬到偏厅之中。
以往避暑之冰块难得,需要冬日里刨冰放在地窖里贮存起来,等到夏日炎热之时取出来。冰块这种东西消耗极快,贮存又非常占用空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地窖用以贮存?所以每年夏日,冰块都贵的吓人,即便是王侯之家,也得省着一些。
不过自从房俊不知从哪里寻来制冰之法,产量陡增,与几位皇子一同经营,使得京中冰块销量大增,连带着价格也不可避免的降了下来。
如今京中豪富之家每日里的冰块都是敞开了供应,故而没一会儿的功夫,偏厅的地板上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块。
柴哲威命人在门外站岗,不许家中仆人等靠近,免得消息外泄,然后关闭门窗,脱去衣裳。
冰块慢慢融化,偏厅中温度越来越凉爽。
可是这等凉爽只能使得身心舒畅,哪里能够得病?柴哲威便脱去衣裳,踢掉鞋子,做到冰块中间。
这回倒是凉了许多,却已然不够……
干脆命人取来凉水,往身上一泼,然后就躺在冰块中间,又让人拿来大扇子使劲儿的扇风,加速冰块融化。
……
晌午的时候,兵部右侍郎郭福善一身官服,骑着马来到谯国公府。七月份的关中气候已经很热,尤其是晌午时分,郭福善先是绕了大半个长安城跑去玄武门外的左屯卫驻地,兵卒告之柴哲威已经请假回府,郭福善只得又回了长安城。
折腾这么远的路,早已经汗流浃背,却不敢怠慢,到了府门前翻身下马,上前冲着门前的柴家家仆道:“在下兵部右侍郎,奉命前来,拜见谯国公,劳烦通秉。”
那家仆客客气气道:“吾家国公在军营染了风寒,今日上午回府诊治,眼下已经卧床不起。郭侍郎若是无甚要紧事,不妨等吾家国公病好了,再亲去兵部衙门拜会?”
郭福善一愣,柴哲威病了?
这可真是赶巧了……
他心里觉得太巧了,面上不动声色,道:“本官有军令在身,定要面见谯国公,还请通秉。”
那家仆倒也不再推脱,道:“那还请郭侍郎先去门房稍后,奴婢这就入内通秉。”
郭福善拱拱手,国公府门前,他这个兵部侍郎实在是硬气不起来,只能客客气气。
在门房中坐了好一会儿,茶水喝光了一壶,正觉得有些内急,这才见到他家仆快步返回,道:“国公刚刚睡醒,服了药,请郭侍郎前去。”
“如此甚好。”
郭福善赶紧起身,随着家仆穿堂过院,走进屋檐重重的国公府,直至柴哲威寝室门前,整理一番衣冠,抬脚走进去。
刚一进屋子,便觉得光线很暗,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该不会是当真病了?
郭福善心底狐疑,走进屋内,便见到柴哲威正躺在一张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面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赤红色,周围有几个年轻貌美的侍妾正在左右侍候。
柴哲威勉强摆摆手,无力说道:“不慎染了风寒,周身无力,呼吸不畅,难以下床,礼数不周之处,还望郭侍郎海涵……咳咳咳。”
一阵咳嗽,脸上的赤红愈发深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身边的侍妾都有些惊惶,赶紧起身又是顺气又是询问,好半晌才让柴哲威的咳嗽停止。
郭福善将他不似装病,便关切问道:“国公何以病得这般严重?”
柴哲威喘顺了气,有气无力道:“这些时日京中动荡,民心不稳,吾不敢擅离军营,恐有不测之事。夜夜巡视军营,敦促兵卒操练,不能辜负陛下之信重,结果不慎染了风寒……咳咳,郭侍郎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郭福善只得说道:“政事堂诸位宰辅商议,由国公您率领左屯卫出京,前往河西镇守,严防吐谷浑作乱,军机处与兵部的军令印绶、勘合文书已经下发,命谯国公择日出征。只是眼下国公这病情……”
“无妨,无妨!”
柴哲威在床榻上挣扎欲起,身边的侍妾赶紧上前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略微坐起,在后辈出塞了一个枕头,便这样靠在床头。
柴哲威又咳了几声,凛然道:“国家危急之时,吾辈身为军人,区区小病岂能阻止为国报效之心?军令印绶都放下,烦请郭侍郎去回复太子殿下,微臣世受皇恩,早已立誓以死报效,纵然马革裹尸,亦是在所不辞!明日微臣便前往军营整备兵马,择日出征!吐谷浑跳梁小丑,焉敢在帝国面前撒野?微臣纵然拖着这副病躯,亦要率领麾下二郎冲锋陷阵,将这群蛮胡斩尽杀绝,震慑群夷!咳咳,咳……”
侍妾们赶紧又上去拍着他的后辈,给他顺气……
郭福善感慨道:“国公缠绵病榻,却戮力为国、豪气干云,下官敬佩无地,这就去向殿下复命,还请国公好生养病,为国效力。”
“嗯嗯,郭侍郎请回,请恕吾不能相送……”
“下官不敢当,告辞。”
……
目送郭福善走出房门,在家仆带领下远去,柴哲威这才长长吁出口气,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可不是装病,而是真的病了,发着烧呢……
侍妾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都担忧的说:“国公赶紧将药喝了吧,凉了更苦。”
柴哲威看着放在床头的药碗,咬咬牙,摇头道:“暂且不喝,这药太苦。你们都退下去吧,吾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喝药?
那是绝对不能喝的,喝了药这病不就好了嘛……
反正不过是着凉而已,又不会死人,多病几天,将这场危机熬过去才好。
平素他在府中说一不二,脾气暴躁得很,侍妾们虽然很关心他的病情,但是听他说想睡觉,却不敢多说,赶紧纷纷走出房间。
*****
丽正殿。
李承乾正与房俊、李道宗商议左屯卫出京之后京师之防务,便得到内侍通秉,说是郭福善前来复命。
待到郭福善进了大殿,将谯国公府上所见所闻仔细一说……
李承乾等人不禁面面相觑。
柴哲威居然病了?这也太巧了……
李道宗问道:“你可曾亲眼见到谯国公?”
郭福善明白这话问的意思,答道:“下官进了谯国公的卧房,亲眼见到谯国公,确实像是染了病。”
李道宗蹙眉道:“上午政事堂议定由左屯卫出京镇守河西,晌午未到,他就病了?这也太巧了。”
世上之事,哪儿来的那么多凑巧?越是凑巧,其实越是说明其中有鬼。
李承乾想了想,将一旁的内侍叫到跟前,吩咐道:“从库房之中择取几株高丽参,然后请一名太医送往谯国公府,顺便给谯国公诊治一番。眼下关中局势紧张,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谯国公乃是统兵大将、军方柱石,万万不能在这等时候染了重病,定要悉心医治。”
“喏!”
内侍心领神会,赶紧出去准备药材,然后去太医院邀请一位与东宫亲厚的太医,前往谯国公府为染病的柴哲威诊治。
待到内侍出去,房俊才摇头道:“既然谯国公卧病在床,那自然是身染重疾,无力下床。”
柴哲威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太子必然怀疑他装病,随后便会派遣太医前去,一经查实是装病,那得是什么样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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