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早已沸反盈天。
长孙冲犯下谋逆大罪,其罪在不赦之十恶之首,若是眼下被缉拿入狱,等待他的唯有死路一条,即便是李二陛下念及往昔情分,意欲网开一面,亦不可能说通御史台的那些个御史言官,以及三法司的官员。
然而有人将其暗杀,这又是另一回事……长孙冲固然死罪,但再朝廷未曾将其明正典刑之时,杀他之人,亦是死罪。
至于暗杀之人是否为房俊……大多数人都表示甚有可能。
当年长乐公主与长孙冲和离,始终亦未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诸多猜测,都是认为与房俊有关,若非他横插一脚,那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岂能因爱成恨、劳燕分飞?
其后的种种传言,更是坐实了这种猜测。
而这一次长孙冲偷偷潜回长安意欲见到长乐公主一面,足见其余情未了、念念不忘,算是个痴情种子。
京兆府的出现将这个美好的情景打破,长乐公主或许顾念旧情,或许心怀仁慈,总之出面恳请房俊放过长孙冲一马……
说实话,设身处地想一想,谁都觉得房俊必然是憋屈、不忿、甚至嫉妒的,当着长乐公主的面自然唯唯诺诺有求必应,但是转过头来派人将长孙冲偷偷干掉,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暗杀长孙冲,房俊动机十足……
当然,这种事情别想有什么真凭实据。
以房俊的身份地位、才华能力,纵然暗杀长孙冲一百次,也不见得能够有一次留下罪证,即便是三法司会审,此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堂堂当朝驸马、兵部尚书、太子少保,若无确凿之证据,谁能治他的罪?
纵然李二陛下乾纲独断、颁下御旨,也不可能奈何房俊的性命。
若是到了这等地位的大臣之生死性命依旧可以由皇帝一言而决,那么满朝文武必定各个胆寒——没有安全感了,生活怎么继续?
当初为何整个天下都反对隋炀帝?
还不就是因为他一意孤行,视世家门阀、满朝文武犹如豚犬,违背意志者便随意驱策杀戮,大家生活朝不保夕,自然要群起而反抗,将你推翻了换一位皇帝坐上去,然后大家才能继续耽于享乐、醉生梦死。
至于东征高句丽是否是大隋统一天下的最后一块版图,开凿大运河是否会成为华夏大地财赋、钱粮运输的大动脉,科举制度是否是简拔人才最有效的手段……与我何干?
我只知道开凿运河使得南北粮价平衡,屯粮的利益至少减去一半;我只知道东征高句丽征缴了家中仆役,连带着赋税都翻了一番;我只知道科举让那些泥腿子一飞冲天,动摇了一直由我们垄断的政治统治,掘断了我们赖以永远骑在泥腿子头上的九品中正制……
即便是皇帝,你不让我们好过,我们就推翻你。
不仅推翻你,还得抹黑你,将你所有的功绩都说成好大喜功,将你所有的错误都渲染十倍百倍,让你的名字被子孙后代唾弃,世世代代,遗臭万年!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显示我们实在是不敢压迫,这才愤而反抗,我们代表着正义,更代表着民意,得民心者得天下,一个失去民心的皇帝,自然是必须打倒推翻的对象……
即使大隋换成了大唐,大家的想法依旧一样。
你能让我们依旧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统治百姓,我们就支持你,哪怕你要干掉你爹兄弟逼迫你的父亲;可你若是让我们活在大隋那等朝不保夕、性命由你一言而决的恐怖统治之下,那么照样推翻你。
……
房俊是肯定不可能被治罪的,因为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陡然治罪,这就令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独裁”的恐惧,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当然,若是房俊毫发无伤,那也不行。
同样的道理,若是人人都像房俊这般,看谁不顺眼便施以暗杀,不还是整日里提心吊胆、心中惴惴?
说话做事得罪了人,就得防备被人派出死士暗杀……那日子更没法过了!
大家需要的是拥有特权的法治,将世家门阀与贩夫走卒划分开来,用法治去统治百姓,用规则来约束士族,百姓触犯律法就要受到惩处,同理,士族若是破坏了规矩,就必须付出代价,已达到惩前毖后、防微杜渐之目的。
大家和和气气统治那些“蚁民”,高高在上享受着奢华荣光,岂不是更好?
既然房俊破坏了规矩,那么就必须要承受必要的代价,这是所有士族的共识……
至于长孙无忌追上门被房玄龄打破头,大家表示喜闻乐见。
这个“阴人”谋略无双、阴险狡诈,多年来不知多少人在其手上吃了亏,如今听闻素来以君子形象享誉朝野的房玄龄悍然动手,自然额手相庆,狠狠出了心头一股恶气。
嗯,打得好……
*****
神龙殿内。
李二陛下跪坐在窗前地席之上,面前一张雕漆茶几,一壶清茶,香气袅袅。一身常服干净清爽,威严的方脸上剑眉轩昂,不见喜怒。
房俊垂首站在不远处,屏息静气,一言不发。
半晌,李二陛下才拈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抬头问道:“怎么,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房俊恭声道:“敢问陛下宣召微臣进宫,所为何事?”
“呵!”
李二陛下冷笑一声,放下茶杯,道:“汝竟然不知?”
房俊一脸懵然:“微臣确实不知。”
李二陛下看着面前这张表情无辜的脸,运了运气,将升腾的怒火压制下去,年纪大了,更崇尚以威压人、以德服人,而非是以往那般性格暴烈抬脚就踹。
虽然踹人更能令他身心畅快……
缓缓颔首,李二陛下道:“很好,你这是打定主意顽抗到底,即便此刻怕是已经有数十封御史的弹劾奏疏正在送往此地?”
他对于自己治下的大臣们了解甚深,很是清楚他们所追求的利益在哪里,这件事已经超出了那些人的容忍范围,很容易使得他们对于自身的安危处境生出恐惧忧虑,所以对于房俊群起而攻之是必然的。
不惩治房俊,便做不到杀一儆百,惩前毖后。
这件事,房俊已经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他们也不可能任凭房俊毫发无伤。
房俊想了想,道:“微臣素来光明磊落,所言所行,从无不可示人之处。若是有谁认为微臣犯了错,大可以上书弹劾,甚至启动三法司会审,微臣定然予以配合,自证清白。”
李二陛下冷笑:“自证清白?你证明得了?”
房俊沉默。
他的确证明不了……
事实上,即便他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一场风波也休想安然无恙的逃脱。
有人希望惩戒他来警示那些不安规矩出牌的人,一切要在规则的范围之内,否则就要遭受打击;有人则纯粹就是羡慕嫉妒恨,将他狠狠打落尘埃,才能心头畅快。
当这两方的人马有了共同的述求,那几乎就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风暴,别说是他房俊,换了任何一个人,也逃脱不掉。
李二陛下眼神锐利的盯着沉默的房俊,良久,方才一字字问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房俊当然明白“这件事”是哪件事。
他缓缓答道:“启禀陛下,微臣对于此事一概不知。况且,直至目前为止,长孙家所谓的被刺杀的长孙冲依旧死不见尸,可见其中必有蹊跷之处,陛下明察秋毫、烛照万里,岂能看不出他们暗地里的那些个阴私龌蹉呢?微臣纯粹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李二陛下紧紧盯着房俊的眼睛,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对于房俊无辜的作态,他并不是十分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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