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徒

时间一眨眼过去七天，大年初七。
也是人们正是上班第一天。
周腾云是在第三天，才被打捞上来，也就是大年初三，至于变成什么样子也就不必言说，第一时间被送到局里经法医诊断，只有几处与视频中吴兰抓挠相同的伤口，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被重力袭击的痕迹，也就是说，落水之后很有可能是无法适应水温，抽筋、惊吓等自身因素造成溺亡。
这个说法很多人不信，奈何找不出证据。
也有人提出假设，假如丁小年掉下去拽的是他的衣服裤子等外物，也有可能造成被动溺亡，但基于此猜想上找出证据，无异于难于上青天。
所以在一系列证据之后，丁小年落得个取保候审，最终是无意、还是防卫过当等，需要宣判。
而吴兰对周腾云造成的伤害，是否足以致使他在落水之后无力挣扎，这点还在讨论当中，但雷声大雨点小...
家属只有一个人：就是吴兰。
虽说全市都在指责她婚外情，但这个女人还是抗住所有压力，硬生生在殡仪馆停留三天，见到来人，也会以家属身份还礼。
来吊唁的人不少，但绝对没有他身前交往的人多。
唐悠悠也在现场，目前外界还都认为她是周腾云的情人，因为那天夜里，除了疤瘌和周腾云之外，就剩唐建知道，唐建自然不能傻乎乎的说出去，所以尚扬和唐悠悠的关系，仍然处于保密之中。
她一袭黑衣，站在吴兰身边。
很可笑的是，两人在周腾云活着的时候水火不容，这几天出奇的和谐。
今天是下葬的日子。
吴兰抱着骨灰盒，唐悠悠抱着相片，车队从殡仪馆出发，走过市区，埋葬到当初冯玄音选址要建造墓地的山里，也是就旅游景区对面的山，寓意着能望着一辈子…
短短七天。
惠东市一代大佬周腾云的一生。
从辉煌、到愤怒、到暴走、到沮丧、到疯狂、到坠落、到绝望、到死亡、到化为灰烬、最终尘归尘土归土。
尚扬走在队伍后方，也是最后一个下山的，看了墓碑很久，在想十年后、二十年后，谁会来他坟前烧几张纸，送一束花？谁还会记得这里埋葬的人，曾经在惠东叱咤风云，有旅游路过会不会无视这个终将黯然失色的墓碑？
逝者已矣，活人还得继续。
今天是所有单位上班的第一天，也是周腾云走后，集团第一个工作日。
下午一点，集团公司会议室。
会议室很大，足有一百平方，放着一张近七米长的会议桌，会议桌两旁各摆着七张办公椅，最前方是一个黑色真皮老板椅，以前是周腾云的座位，再前方是一个投影屏，能满足一切投影需求，在会议桌后方，也是一排排椅子，供召开扩大会议。
此时，会议室内已经座无虚席。
足足五六十人。
周腾云能与背景深厚的李振乾、不择手段冯玄音分庭抗礼，并且使用都是正规手段，足以看出其生意有多大，控股子公司：地产公司、旅游景区公司、链条厂等七家，参股子公司：林业、互联网、医院等二十四家。
其中资产最少的一家公司：股份价值都在四百万左右。
在这间屋子里，能坐在会议桌两旁都是在集团占有股份，身价至少在八位数以上，身后第二排，都是子公司老总，年薪在百万左右，哪怕最后一排，座驾至少得是奥迪，不得不承认，周腾云做生意还是有一套。
给他打工的千万富翁、百万富翁不在少数。
会议室里气氛沉闷，大家心里都慌乱无比，因为谁都知道变天了。
坐在会议桌周围的人，担心股份问题。
最后一排的人，担心工作问题。
每个人都想交头接耳，但都不敢大声喧哗。
“唰…”
最前方的房门在迟到十分钟之后，终于被推开，在开门的一刻，办公室近六十人霎时间鸦雀无声，全都齐刷刷看向最前方走进来的两人。
吴兰头发挽起来，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快步走进来。
她身边，跟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尚扬。
看到尚扬，所有人心里都升起诧异，这是公司会议，他一个司机进来干什么？还有人眼里喷射着怒火，很多人都知道丁小年是他兄弟，而那家伙，极有可能弄死了老板…
吴兰好歹是富家女，父亲原本就是公司第二大股东，没结婚之前在职场历练过，结婚之后，也没少出席活动，所以对这种场面镇定自若。
尚扬则不同，虽说这下面的很多人都见过，但如此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还是第一次，心有忐忑，面色还算正常，毕竟上过几百人注视的拳台。
他走到吴兰身边，背着手挺起胸膛站立。
想当初吴兰说过：“你开车稍稍不注意，制造一起车祸，让周腾云撒手，届时公司就是咱俩的…”
时至今日是不是不得而知，但真的跟吴兰站到一起。
“下面开始开会！”
吴兰直接开口，这位刚刚承受胎死腹中的女人，相比之前坚强很多，没有一丝废话的又道：“大家都知道、也都参加了我先生周腾云的葬礼，他的离开让我们悲痛万分的同时，也让我们痛定思痛，如何继承意志，把公司做大做强，根据法律规定，我是他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也就是说，他的股份会转移到我的名下，加上之前的股份，在公司享有绝对控股权，这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话音落下。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关于这点任何人不能提出异议，没办法提出异议。
等了几秒，见没人说话。
“那好，下面我宣布第一条人事任命，从即日起，拟聘用尚扬先生担任公司副总经理，主管对温泉山庄的投资，以及旅游景区的建设与开发，同时，兼任公司财务副总监！”
“哗啦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会议室内顿时变得乱乱糟糟，如千百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声音密集而刺耳。
所有人都看向尚扬。
“吴总，人事任命需要董事会讨论？”
“他之前只是个司机，没有任何管理经验！”
“这不是在开玩笑么，让一个黄口小儿来管理公司？”
“尽早关门算了！”
不要说他们没想到，就连尚扬也没有想到，自从那夜接到丁小年，两人分开之后，一直没有联系，主要是尚扬觉得自己对周腾云还有些情分，一直守在打捞现场，最后守在灵堂，连家都没回，更不知道丁小年与吴兰之间怎么说的。
他俩之间感情不用多提。
能平白无故给几千万，是一般感情？
可这么大的集团公司副总经理与公司财务副总监，还是让人觉得天方夜谭。
“嘭…”
现场顿时传来一声拍桌子声音，很响，震的所有人霎时间闭上嘴。
拍桌子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当初敢于周腾云瞪眼、叫嚣的集团总经理张总，同样也是同事第三大股东。
脸色铁青，咬牙道：“胡闹！”
这句话代表所有人的心声。
转过头，毫不畏惧，咄咄逼问道：“吴总，我想请问，他何德何能可以出任如此重要的领导岗位？什么学历？什么工作经验？什么社会关系…退一万步讲，给他一百万的生意，他知道怎么运作，给他一千万的资金，他知道应该干什么嘛？”
“对…”
“对对…”
下面一片片的点头，一片片称赞。
最开始还想这个家伙凭什么进入公司会议现场，随后就说他要单人公司副总经理，何其嘲讽？
尚扬无悲无喜，望着前面一群人的嘴脸，知道没到自己说话的时候，自然不会贸然开口。
“不同意？”
吴兰挑眉反问，眼神让人很不适应，很反感。
她要的未必是把公司经营到何种地步，但一定是尽快安插自己信任的人，很巧，尚扬就是值得信任。
张总愤怒道：“当然不同意，这是公司，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有完整的规章制度流程，更有人事任用条件，恕我直言，以他的资历和能力，让他负责一个小项目，都会令人提心吊胆！”
“人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
又有一位坐在办公椅上的股东开口，他死死盯着尚扬：“滥竽充数，只能造成千古笑谈，某些人还是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为好，给你个平台，未必能起飞，但掉下来一定能摔死！”
“就是一个司机，还是回去开车吧！”
“开车不好么？非得穿上制服装大内总管！”
尚扬微微蹙眉，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会被吴兰提到这种地步，但今天来这里，有能面对冲击的能力，也有能反抗的脾气。
刚要开口。
就看吴兰缓缓道：“都不同意？”
她向后一靠：“那好，我是个民主的人，既然有反对意见，就举手表决…”
扫了一圈，缓缓道：“同意尚扬担任副总经理，兼任财务副总监的请举手！”
说完，率先举手。
下面面面相觑。
“哼”
张总冷哼一声，向后一靠，表明姿态。
尚扬谨慎打量前方，一秒、五秒、十秒…半分钟过去，仍然没有人举手，只有吴兰一个人而已，心中一沉，虽说自己也知道有些勉强，但很愿意试试，机会摆在面前，不抓住就是傻子。
已经有几人露出得意笑容。
甚至有人不屑的看了眼他。
更多的是选择看笑话。
“好…既然大家都已经表态，股份数超过一半、超过三分之二”吴兰缓缓开口：“下面我宣布，尚扬同志正式任命为公司副总经理兼任财务副总监…”
“大家鼓掌”
说完，自己热情洋溢的鼓起掌。
张总懵逼的转过头。
所有人目瞪口呆。
刚才已经忘记，眼前这娘们自己的股份数，就快达到百分之七十…
“厄”
尚扬也一愣，他不太了解这东西，但是看吴兰鼓掌，想了想，也跟着拍手。
不由想起一句很著名的话：“感谢这稀了吧差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