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徒

宽敞的卧室内寂静无声，赵素梅抹眼泪的动作也悄然停止。
吴刚惊愕的抬起头。
他们本以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楚强不可能拒绝，毕竟他的身份地位，对裘总说句话，哪怕之前的赔偿款要不回来，也能把后续的免掉，只要裘总不再追究，把事情平息，或者通过楚强的关系给介绍两个活，渡过这次危机不是问题。
可万万没想到，说来说去，说到最后还是用钱来解决。
“姐、姐夫，我们家什么情况都知道，我不管钱，这事还得与素菊商量，不过问题不大，我现在就去找她！”
楚强说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摇头走出卧室。
只剩下赵素梅夫妻俩面面相觑。
事实上，情况只比他俩说的严重，而不是轻松，广告业的利润被越来越多人关注，所谓的精修，可以加五个小时班、也可以利用四个小时完成，弹性很大，也就造成这其中利润空间弹性很大。
更多人进入这个行业，竞争压力很大。
作为惠东市老牌广告公司，原本还占有一席之地，可出了致命失误，市场份额很快就会被对手吸收，届时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辛辛苦苦半辈子，最后落得个倾家荡产的结果。
“怎…怎么办啊？”
赵素梅之前有装哭的承认，而现在是真的眼泪巴巴，她没想到已经近乎乞求，最后却还是被楚强装傻充愣拒绝，事到如今已经走投无路，没有其他办法。
“呵呵…”
吴刚苦笑着摇摇头：“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车也买了，再凑点钱，把裘总的补偿款给了…”
“那咱们呢？”
赵素梅脸色变白：“车能卖几个钱，房子能卖几个钱？咱们的资金多数都在承包广告牌上，把钱都赔偿给他，咱们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后半辈子喝西北风活么？楠楠的学也不上了？”
面对质问，吴刚眼睛也红了。
……
门外。
“你说什么？”
正在厨房里忙咯的赵素菊猛然尖叫出来，她本就声音尖锐，这么一喊，把房间内所有的谈话都叫停，齐刷刷的看过来，赵素菊赶紧抬起手擦了擦，难以置信道：“你是在逗我么？大姐能破产，能需要借钱？刚才楠楠还说出国采风…”
赵素菊心里装不住事，有话第一时间说出来。
站在一旁的楚强挤眉弄眼，示意她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
可为时已晚，所有人都听见。
全身名牌哄弟弟玩游戏的吴楠率先站起来，大嗓门喊道：“你说什么，我爸我妈破产了？”
陈芝兰一脸担忧的开口道：“老四，你说的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端坐在沙发上的赵本忠皱着眉，威严十足：“究竟什么情况！”
赵素松则回过头，不言不语。
楚强埋怨似的看了眼妻子，随后极其难为情的道：“就在前一段时间…”
他条理清晰的把所有经过都说一遍，当全家人听说要上法院，还要赔偿款还差一百一十万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老太太陈芝兰更是靠到厨台上，眼神略发呆滞，这个家庭里最有钱的无疑是在省会做生意的大哥赵素竹，可谁都知道风光无限的赵总，在家里没有多少话语权，毕竟赵素竹毕业之后留在省里、做生意，全都是女方家里的功劳，再确切的说，如果不是生意做大了，与上门女婿没什么区别。
“咯吱…”
卧室的房门被打开，隔音效果再好，也听到外面的纷纷议论，赵素梅在这个家里一直以来都是最耀眼的角色，二哥是个书呆子，老四是家庭主妇，至于赵素仙根本没有可比性，她也在一直充当大姐大，现如今，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是一家人，有难关一起过！”
赵本忠做了半辈子领导，组织能力很强，逆境商能力也很强，掷地有声道：“这件事不能捅到你们大哥那里，让他知道也很难做，差一百一十万，我和你妈这些年攒了三十万，先拿去应急…”
“爸…”
赵素梅见状，又不争气的哭出来，抬手摸着眼泪。
陈芝兰有气无力的附和：“把该赔人家的钱赔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发之前不会校对么？电话号能写错了，就连我家中天都不可能做做错的事！”
赵素菊抱着肩膀抱怨，却又补充道：“十五万，我给你拿十五万，都这么大的人了，以后做事长点心！”
赵素松清了清嗓子：“我和孩子他妈离婚的时候，财产被分走一部分，存款只有十万，你们先拿去应应急…”
五十五万，眨眼间，这家人就解决了一半问题。
“妈的！”
吴刚咬牙骂出来，瞬间抱头蹲在地上，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刚才还热闹的聚餐场面，登时变得冷清。
“咚咚咚…”
正在这时，敲门声终于姗姗来迟。
听到敲门声，所有人为之一振，陈芝兰叹了口气，要前去开门。
“站住！”
坐在沙发上的赵本忠忽然开口，见哭泣的赵素梅、还有蹲在地上也要哭出来的吴刚，攥着拳头道：“都给我笑，把事隐藏在心里，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短短一句话，就分出两个阵营。
赵本忠只允许自己以及所有人在赵素仙面前高高在上，绝对不容许过得不如这个逆子。
所有人都没开口，所有人都在心里默认。
门外。
赵素仙满面欣喜的敲着门，对于她来说，这辈子丢失的东西太多，而这个房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则是她最温暖的港湾，哪怕这些人都不待见她，以往只是过年能来一天，而今年还没过年，已经是第二次邀请她来吃饭，这是关系良性发展的趋势。
尚扬站在后面，倒没有多高兴。
来这里纯粹是为了陪母亲，手里拎着两盒营养品，是来的路上买的，都只能用右手，左胳膊很疼，也用不上力气。
“咯吱…”
房门打开，陈芝兰的面孔出现。
“妈…”
“姥姥…”
两人同时开口。
陈芝兰心里无法平静，没有心情，只是点点头就转头离开。
“爸…”
赵素仙换好鞋，走进去主动问候，得到的如以往一样，没有回应，老头只是把头扭向另一边，赵素仙也不在意，转头看向赵素松，笑道：“二哥，你调到省师大了？真厉害，那可是全国重点大学，去了得享受教授级待遇？”
“嗯”
文人迂腐，赵素松更是如此，当初赵素仙闹出未婚先孕的事情，他逢人就说，那不是我妹妹，我妹妹做不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多年过去有所缓和，却还是与赵本忠在统一战线。
“楠楠又漂亮了，中天也长个了，变成大小伙！”
赵素仙基本没人问候一句，熟练的脱衣服，走进厨房忙咯。
尚扬把礼品放到柜子上，把外套脱掉，继续扮演他的角色，挨个打招呼，然后坐在沙发另一边，做个透明人，房间里的怪异气氛任谁都能察觉出来，尚扬也不问，坐在那里看看手机，与唐悠悠发一发调情信息。
主要是后者给他发，今天周腾云来找我，为什么司机不是你？
是不是又与李念在一起厮混？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要不然你借机去医院看唐建，我也过去？
放在以前，尚扬只是给会一个字，忙，而现在无所事事，就与她随意闲聊，唐悠悠有个特点，很鲜明的特点，她给外人的感觉是忧郁，只活在自己世界里，像是坐在窗台凝望外面世界的猫。
但尚扬把玻璃打破。
她就变得非常粘人，极其粘人，只要是李念不在的时机，就会铺天盖地的短信轰炸，把她个人的电话号拉黑两次之后，才有所收敛。
尚扬正在闲聊。
就听走廊里突然喊道。
“问问问…让你知道能怎么样？想看我笑话嘛？我告诉你赵素仙，你这辈子就是穷命，无论如何我还富过，山珍海味吃过，名牌手包、豪车都用过，你有啥？只能在医院当一辈子的清洁工，最近是不是给你笑脸了？谁让你敢问我的！”
震耳欲聋。
就看赵素梅面红耳赤的抬手指着赵素仙的鼻子，犹如农村骂街的泼妇一般，她压抑，心里非常压抑，正愁找不到突破口，就有人乖乖送上门来。
赵素仙满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她不是傻子，察觉到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好，觉得不是因为自己，一定是有事情发生，陈芝兰还背对着，偷偷抹眼泪，她以为是父母身体问题，想知道，很想知道，却没想到问了几句之后，大姐突然爆炸。
“大姐…”
赵素仙刚刚开口，赵素梅就再次喊道：“别管我叫大姐，我从来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妹妹，赵素仙，我还就不怕让你知道，广告公司赔了，需要赔很多钱，是你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数字，也会把我的全部身家都搭进去，怎么样？开心么，舒服么，想笑就笑出来，别憋着，把自己身体憋坏可没人管你…”
“唰！”
尚扬登时火冒三丈，瞬间从沙发上站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骂自己母亲？
一步步向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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