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宁城的衙役捕快,或者说那位岱宁府尹能够调动的属下,几乎全都被派到了那片突然冒出来的桃林去整理白骨,或者去调查附近的失踪人口,就连看守城门的,也只剩下了原来的一半。
有褚扬承在,自然是不用和普通百姓一样,早早在城门外排队等着进城。三个人进了城,找到岱宁府尹,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加派人手,寻找粉蝶儿。
岱宁府尹一大早就被褚扬承扰了美梦却不敢有丝毫怨言,闻言终于是忍不住哭丧着脸道:“国师大人啊,岱宁府能够调动的人,下官几乎全都派到了桃林,哪里还有人手可用?这这,究竟是又发生了何事?”
沈衣雪和历劫随着褚扬承,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不好开口的,所以开口的人还是褚扬承:“岱宁城中,可能混入了采花大盗之流。”
然后又吩咐岱宁府尹:“那些去追查失踪人口的,可以回来了。”
通过昨夜突然冒出来的五具半人半兽的尸体,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之前的白骨,应该也是半人半兽,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追查失踪的“人”口。
按照褚扬承的说法,应该是上报给朝廷,请女帝亲自定夺了。
岱宁府尹如蒙大赦,却也不敢怠慢,于是立刻吩咐下去,整个岱宁城顿时人心惶惶起来,等沈衣雪和历劫随着褚扬承离开的时候,大街上基本已经看不到人了。
虽然说人都躲了起来,可粉蝶儿却还是必须要找下去,毕竟这个隐患实在太大,桃林白骨的事情可以慢慢追查,粉蝶儿这里却是刻不容缓。
褚扬承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他问沈衣雪:“沈姑娘,那人一定要找到么?”
沈衣雪点头:“那是自然,他一旦发作起来,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不可其他女子,都如同那位秀秀姑娘般幸运。”
褚扬承自然明白她意有所指,道:“等岱宁府尹召回了人手,再找起来应该能够容易一些。”
“多谢!”沈衣雪朝着褚扬承说了一句。
褚扬承微微一笑;“护百姓安宁,职责所在,义不容辞,沈姑娘不必言谢。”
沈衣雪等的就是他这句:“如此便好,衣雪钦佩!”
褚扬承的嘴角有些僵硬,不过还是勉强笑了出来。
五六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寻找的人手增加了不少,范围也扩大了许多,然而粉蝶儿却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褚扬承已经接连催促了三次,希望能够动身前往京城觐见女帝,却都被沈衣雪拒绝了。
沈衣雪决定背着褚扬承,也背着历劫,再动用一次神念。
之前,因为沈衣雪吸收了长岭方圆千里之内的寒气,导致她在那一片区域内能够随心所欲地看到任何她想要看到的地方。
不过现在早已出了长岭的范围,她也就失去了这个能力,想要感应大范围之内的事物,还得依靠神念。
而且,因为是在人界的缘故,能够感应到多大的范围,她自己也没信心。
同时她的心里也有些疑惑,虽然说粉蝶儿这个人的轻功,易容,还有缩骨是江湖一绝,可轻功再好,又能跑多快,为何她与历劫竟是始终没有追上?
她和历劫没有追上,后面这么多的人手寻找,竟也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出现?
沈衣雪也怀疑过褚扬承在粉蝶儿的事情上撒了谎,毕竟粉蝶儿的发作和离开,都是对方的一面之词,她和历劫都不曾亲见,然而一时却又找不出破绽来。
毕竟,粉蝶儿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也是不辞而别的。
然而,沈衣雪想要同时回避历劫和褚扬承,动用神念去找粉蝶儿,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从来到岱宁城,虽然说褚扬承没有再如同之前那般寸步不离,可历劫却是对褚扬承防备得紧,即使是去寻找粉蝶儿,也从来不曾提出过两个人要分头行动。
历劫不提,沈衣雪就提,不过刚一出口就被历劫拒绝:“不行,丫头,你最好还是待在我身边。”
沈衣雪道:“为什么?我能够照顾和保护好自己。”
历劫叹了口气:“我知道。”
沈衣雪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历劫就不说话了。
历劫不说话,或者说历劫不想说话的时候,沈衣雪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地将白眼翻到天上去。
片刻之后,沈衣雪又道:“你觉得,粉蝶儿是真的离开了么?”
历劫摇摇头:“不好说。”
沈衣雪不曾亲眼看见,历劫也是一样,两个人都是听褚扬承说粉蝶儿发作了,逃跑了,没有拦住,然后就开始追。而追到最后,更是只看到了两个褚扬承的随从,粉蝶儿却是连影子都没看到。
于是沈衣雪又问:“如果那个褚扬承在说谎,那个粉蝶儿会去了哪里?”
历劫默默地是说了片刻,反问道:“褚扬承这样说,目的又是什么?”
沈衣雪楞了楞,然后才猛地醒悟过来,自从在桃林边缘,褚扬承找到他们,告诉他们粉蝶儿逃跑的消息之后,他们一门心思地都是赶紧找到粉蝶儿,阻止他可能会伤害附近的无辜女子,却从未想过褚扬承这话的真假。
如果说,从一开始褚扬承就在说谎的话,那么他们的确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粉蝶儿的。
因为,从一开始的时候,方向就错了。
还是那句话,他们只是看到了褚扬承的两个随从在“追赶”,却从未亲眼看到过粉蝶儿的发作和离开。
沈衣雪的脑海当中猛地一道灵光闪过:她分明记得,当初粉蝶儿曾经说过,他体内的毒素,本来是要发作的,却因为随着褚扬承进入桃林,莫名其妙地被压制。
随后,他们曾经离开过桃林片刻,粉蝶儿又发作了一次,被沈衣雪以伽蓝冰魄针中的冰寒之气压制住。
紧接着听到桃林深处有尸体“冒”出来的消息,几个人赶去查看,随后沈衣雪和历劫借故离开,留下粉蝶儿拖住褚扬承,这中间,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
且不要说粉蝶儿说过桃林可以压制他体内毒素发作的话,就是沈衣雪的伽蓝冰魄针中的冰寒之气压制粉蝶儿体内淤积的毒素,也不应该只过了一个时辰就再次发作!
之前在遇到褚扬承,同行的那一段路程当中,沈衣雪也曾以伽蓝冰魄针内的冰寒之气,压制粉蝶儿的毒素发作,每一次维持个三五天还是不成问题的,为何这次竟然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就再次发作了起来?
他们之前都将重点放在了粉蝶儿发作之后的后果上,只想着赶紧找到人,避免不可挽回的后果,竟是连这么最简单的问题都给忽视了!
沈衣雪突然就觉得后背又些发凉,再想到这几日褚扬承的表现,就连声音都忍不住在发抖:“你是说,褚扬承在说谎?”
“没有证据。”历劫摇摇头,随即又道,“除非找到粉蝶儿。”
这话,说了和没说也没有太大区别,毕竟这都五六天的时间了,粉蝶儿却完全没有任何的消息,好的坏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原本,他怀疑褚扬承会谎称粉蝶儿毒素发作离开,也只是因为心中对于粉蝶儿不满,毕竟同行这一路,粉蝶儿没少“排挤”褚扬承。
而褚扬承是什么样的心思,历劫虽然也不能完全看透,但有一点还是能够看明白的,那就是褚扬承对于沈衣雪十分感兴趣,甚至是刻意在接近。
而这,也是历劫始终不愿与沈衣雪分头行动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对于沈衣雪太过了解。历劫十分肯定,只要离开他的视线,这个丫头铁定要动用神念去找人。
到时候来个“先斩后奏”,他就算事后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打她一顿?
不过沈衣雪这么一说,褚扬承身上的疑点反而越来越多,于是历劫也就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当时粉蝶儿“发作”的时候,褚扬承在做什么?当初,他可是以能够祛除粉蝶儿体内淤积的毒素为借口,想要让沈衣雪承他人情的!
如果说,当时的褚扬承只是信口开河,那么他又如何认定沈衣雪一定会拒绝?万一沈衣雪为了能够彻底解决粉蝶儿身上的隐患,答应了呢?总不能到时候再两手一摊,说“我不会,就是为了让你承人情故意说的”吧?
那样沈衣雪不翻脸才怪!
可如果褚扬承当真懂得如何祛除粉蝶儿体内淤积的毒素,且不要说他身份就此值得怀疑,就是他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在看到粉蝶儿发作的时候,他为何不出手先帮着粉蝶儿压制下去?
毕竟,这可是向沈衣雪送人情的大好时机,他怎么会突然放过呢?先压制住毒素发作的粉蝶儿,再到沈衣雪面前卖弄人情,沈衣雪都说不出话来!
这样一想,粉蝶儿的突然“发作”还真是值得商榷。
粉蝶儿的突然发作值得商榷,褚扬承的身份就更值得商榷。
这倒不是他怀疑褚扬承东灵国师的身份,而是怀疑褚扬承背后所隐藏的身份。
——就目前所知,能够压制粉蝶儿体内淤积的毒素发作的,一是保命客栈,二是沈衣雪伽蓝冰魄针当中经的冰寒之气,在就是那片突然多出来的桃林。
保命客栈好解释,可能是就想要利用和掌控粉蝶儿,根本就不想真正替他祛除毒素;而沈衣雪则根本就是利用伽蓝冰魄针中的冰寒之气,暂时维持粉蝶儿的情形,连长期压制都做不到。
那片桃林最为古怪,怕是要等完全查清来历才能解释其中的道理。
而褚扬承,又是如何敢说,他能够彻底祛除粉蝶儿体内的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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