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能飞到那里吧?”吴禄贞不太确定地转头看了看远处浮在空中的一架小飞艇,这架小飞艇被绳子拴在地面上,当作了望哨使用。接着,他又看着天空中的云彩,伸手试了试风向和风力,估计试也白试,只是装个样子。
“击落它?”黎元洪约摸猜到了吴禄贞的想法,低声说道:“派人去问一下,我觉得要有十成把握,万一飞艇出了事,倒先折了士气。”
吴禄贞使劲点了点头,专业就是专业,自己是看着来气,人家考虑得更为周到细致。
侦察氢气球升空之后不久,得到校射数据的北洋军火炮群再一次向革命军的前沿阵地抛洒下无数的炮弹。
炮火准备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北洋军吹响了冲锋号,距离第一线战壕约有两里的地方出现了许多黄色的身影,向阵地前快速移动着。
北洋军的步兵发动进攻了,他们猫着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布成了三道散兵线的队形,向革命军阵地发起了冲锋。看来,北洋军很有信心,炮击过后便以为能一举攻下敌人的阵地。
革命军阵地上也响起了军号声,二线、三线战壕里士兵开始运动,通过交通壕向前快速推进。第一线战壕里的士兵密度陡然增加,步枪、机枪伸出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指向前方。
为了保证首战不败,总参谋部也是煞费苦心。现在名义上守卫阵地的是西南革命军的一个混成协,这些兵不仅战术素质高,而且有实战经验,战斗意志强,还配备了几十挺轻重机枪,每个士兵还配发了四枚手榴弹。这样一支部队,又是依据战壕工事打防守战,应该是相当有把握的。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所吸引,谁也没注意到后方的小飞艇已经解开了绳索,缓缓升高,向着北方飞去。
三百米,革命军阵地上毫无声息;两百米,依然是一片肃静;战壕内,军官来回跑动着,不断高喊着“听命令,不准乱开枪。”、“放近了再打,放近了再打。”。
一百米,还是没有反应,不光北洋军士兵感到奇怪,观战的军官们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低低的耳语起来。
八十米,“哒哒哒……”,随着一串令人心悸的机枪射击声,革命军阵地上象开了锅一样,爆豆般的枪声混成了一片。
正在前进的北洋军士兵就象被雷劈中一般,抖动着倒下一大片,惨叫声不可遏止地响了起来,横七竖八,到处都有一头栽倒的人。
十几条火舌从各个掩蔽的发射点喷吐而出,铜音响成一片,弹壳飞溅,象死神的镰刀横扫而过,将北洋军士兵一排排割倒。
血雾一簇簇地溅起,生命之火一个个地熄灭,这就是战场,战场上只有两种人,活着的和死去的。
冲击到如此近的距离,撤退已不太现实,丧失了火力压制和掩护的北洋军士兵除了向前蒙头猛冲,似乎没有了其他选择。而他们面对的是密集的步枪火力和凶悍的机枪扫射,再往前,便是劈头盖脸的手榴弹,这就是进攻与防守的差别,防守一方总是占有很大的便宜。
…………………
“打得好,邓玉麟堪称猛将。”
“北洋军不过如此,只是火炮多了些而已。”
“是啊,是啊,什么‘中国第一强军’,正要他败在革命军手中。”
吴禄贞听着军官们兴奋地议论,淡淡地笑了一下,观察着阵地前倒下的上百具尸体,只看了一眼,他便放下了望远镜,转过了头。
“好了,大家可以回去。”吴禄贞大声说道:“回去总结一下经验,认真领会一下参谋总部下发的作战要领,马上传达给每一个士兵。”
“北洋军吃了亏,那是咱们出其不意,也是他们估计不足。”吴禄贞严肃地提醒着众人,“千万不能因为这次小胜而骄傲轻敌……”
“是啊,北洋军虽败不溃,确实是非同一般。”黎元洪点头赞同着。
一阵枪响,阵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众人赶忙回头去看,那架灰蒙蒙的观测气球已经不见了,远处有一团大火在燃烧,小飞艇正慢悠悠地向回飞来……
“嘿嘿。”冯国璋踢开脚下还在冒烟的气球残骸,冷笑两声,森冷的目光在第三协协统王占元脸上扫过。
良弼以钦差大臣身分由北京赶到孝感督师,不仅带来了封官许愿,还带来了隆裕太后拔发的内孥二百万两。在官位与金钱的诱惑下,北洋中下级军官颇为意动,尤以王占元与李纯最为积极,而冯国璋顺水推舟,也想展示一下北洋军的厉害,给革命党一点颜色看看。
所以,北洋军调集了近百门火炮,对革命军阵地进行了狂轰乱炸,准备不可谓不充分,本想在这样的炮火下,革命军即便不崩溃,也是损失惨重,一轮步兵冲击之后,攻破革命军防线应该很有把握。
说起来,北洋军虽然装备精良,训练严格,但却并未经历过大战的考验。排兵布阵循规蹈矩,却有呆板单调之嫌。首次攻击受挫,一个营的北洋军士兵伤亡惨重,其中的原因一是高估了炮火的威力,而低看了革命军所筑战壕的作用;二是没想到革命军的主力并未摆在第一线上,不仅伤亡较小,而且都是精锐,防守顽强;三就是没料到革命军会有这么多轻重机枪,还有手榴弹这个近战利器。
“大人,让卑职再组织进攻。”王占元被冯国璋这一眼看得羞愧难当,开始时他可是信誓旦旦,保证在炮兵的配合下,一举击溃当面的乌合之众,现实却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
“乱党不过凭一时之血气,他们又有多少人能硬填我军炮火的轰击。”良弼笑着替王占元打了个圆场,“王协统,再组织进攻要部署得周密一些,炮火准备时间再长一些,区区乱党民军,焉能阻挡北洋强军的脚步?”
“钦差大人说得有理。”冯国璋也想让军队尽快挽回自己的面子,而且损失一个营,对北洋军来说也不算什么,他指着对面革命军的阵地说道:“首轮进攻受挫,也是因为后续进攻乏力,只以一营兵马,便想突破乱党防线,确实有些托大了。要展开连续数个波次的进攻,让乱党军队应接不暇,没有喘息的机会。”
“是,卑职明白了。”王占元立正敬礼,气宇轩昂地下去重新布置。
冯国璋突然抬起头,盯着远处空中的黑点,举起了望远镜。
“又来了。”良弼也看到了,嘴里骂道:“不过是起些侦察作用的飞艇,岂能成致胜的武器,乱党真是黔驴技穷了。”
“这个东西,在报纸上见过,听说造价很昂贵?”冯国璋放下望远镜,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
良弼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了解这个,心里却泛起了疑问,冯国璋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从北京来,自然知道朝廷财政状况的窘迫,列强宣布中立,又掐死了朝廷求援的途径。连此次激励犒赏的银子,都是隆裕太后掏的内孥。眼看着革命独立象传染病般在各省传播,财税几近断绝,如果战事拖下去,不用打,朝廷便支持不下去了。
一股悲哀涌上心头,良弼轻轻将脸转开,以掩饰自己真实的感情。权臣、庸臣者上,忠臣、良臣者却为时忌,自己自负而傲上,惜才而厌庸碌,却因改革过激而得罪朝廷重臣,屡屡遭受排挤打压。
现在,虽然被授予大权,但以独木支危厦何其难哉?外有革命党起事,内有倾轧掣肘,更有袁世凯野心勃勃,北洋军也怀有异心,不能如臂使指,奈何,奈何。
即便攻下武昌,前途便会光明吗?南方革命风起云涌,清廷统治土崩瓦解,革命军岂能因一地得失而放弃?
“要说,这个复兴会,还真是人才辈出。”冯国璋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说别的,单说能在几年的时间里,就能组织起如此庞大的力量,就足以令吾辈人汗颜了。”
“如果革党诚心归附,朝廷必当优赏有加。”良弼淡淡地笑道:“华甫兄若能一举平定匪乱,成为如曾胡左李一般的名臣重将,又有何难?”
冯国璋咧嘴一笑,刚要说话,脸色却一凝,怔愣着伸手一指天上。
飞艇慢悠悠地又飞过北洋军头顶,呼呼啦啦撒下无数传单,象是漫天飞舞的雪花。
“北洋军,满人奴,战死沙场喂野狗,家中妻儿挨冻饿,白发双亲空泪流。空泪流,挨冻饿,满清老爷吃酒肉,同胞相残得恶报,助纣为虐天不怜。”
“北洋士兵兄弟们,请问作战伤残,能得多少银两,满清朝廷能养你到几时,准备好打狗棍和讨饭碗了吗?战死沙场,能得多少抚恤,满清朝廷可会克扣,哈哈,反正已死了,这些你都看不到了。不知你们的妻儿双亲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因为你们的英勇作战而继续受满清酷吏的鞭打和压榨?”
“北洋军官们,满清的封赏可还满意?可够你们买房置地,召妓娶小,花天酒地?不够,那就贪些士兵的卖命钱,反正你们这些喝兵血的家伙已经干得很熟练了。”
…………………
“恶毒,挑拔离间,无中生有……”良弼将收上来的传单撕得粉碎,皱着眉头在地上走了两圈,有些担心地问道:“华甫,这对军心的影响有多大?”
冯国璋微微一笑,不太在意地说道:“赉臣兄,北洋六镇可不比那些南方新军,这区区的小伎俩,没——用。”
良弼眨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对华甫带的军队自然放心,只要我军攻击顺利,乱党这些宣传也就微不足道了。”
隆隆的炮声再次响了起来,王占元的第三协再次发起了进攻。
硝烟、烈火、爆炸、厮杀,两支相同肤色,同根同源同种族的军队在地上、战壕里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搏斗、血战。
就当时的炮火,完全达不到几十年后的那种密集程度,火炮的口径也无法造成山崩地裂的效果。也就是说,只要工事完整,士兵意志顽强,北洋军并不能轻易突破由西南革命军防守的阵地。而且,被拖入到堑壕争夺战后,炮火便再难发挥太大的作用。而近战革命军有不少于北洋军的轻重机枪,有手榴弹,拼人数,拼意志,拼刺刀,北洋军也未能占据多大优势。
太阳更低了,血一般的红。微风停息了,水面上的涟漪镇静下来,一片无涯的寂静似乎弥漫了整个的战场。
下午的争夺战中,革命军牢牢守卫着阵地,而且借助空中飞艇的指引方位,还动用了为数不多的火炮,得到加强的步兵反击得手,将已占领部分堑壕的敌人全部赶出了阵地。
“大人,今天卑职已经摸清了逆军的底细,应该是精锐,但逆军损失也很大,明天——”王占元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事情反正没有发生,将假设作为借口,也算是说得过去,但王占元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陷入堑壕战,北洋军的优势被有效地制约,这样的战斗很残酷、很激烈,但是技术含量低,也就是拼意志,拼人数,再加上阵地上的革命军士兵基本上都是经历过战阵厮杀的精锐,又装备了手榴弹,在堑壕争夺战中竟然也不显下风。三天战斗下来,驻守阵地的革命军损失不小,王占元的第三协却也伤亡过半。
冯国璋和几个军官低头看着地图半晌没说话,第十五混成协协统陈光远抬头冲着王占元挤了挤眼睛,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王占元则咧了咧嘴,摇了摇头,心中忐忑不安。
“从明日起,攻击照旧,但力度要减弱,而且要越来越小,以免无谓的伤亡。”冯国璋终于开口说道。
“大人,我第三协虽然伤亡大了些,也,也还有一战之力。”王占元硬着头皮坚持道:“而且乱军也没得到什么便宜……”
“不必多说,执行命令。”冯国璋摆了摆手,说道:“王协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王占元施礼告退,装了一肚子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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