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心计：阿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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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知秋这样说，阿娇道：“李先生会住在这么雅静的地方，是个极雅的人，会弹琴是必然的。”
李天一却接道：“在山上时翁主提到庄子的《逍遥游》，看来翁主跟您的祖父、祖母一样也喜爱道家喽？”
“是，我记得小的时候在皇祖母的宫中，就听婢女为她读《道德经》，长大之后便也常看，不过我更喜欢《庄子》，老庄为一家，祖母就没有干预。”阿娇说。
言下之意是窦太后对她的这位寄予厚望的外孙女所读所看的书、接受的思想，管控得还是蛮严格的，即是这样，居然会允许阿娇离开长安还真是奇怪，李天一心下想着却不再说什么。
**【19】 隐士高人（2）**
“先生，我有一惑，不知先生能否为我解答。”阿娇想到李天一所说的她不能静心一事，似有千言万语想说。
“翁主请问，在下必当竭诚为翁主解惑。”
“我常在想，不管一个人天资如何高贵，即使出身帝王家，亦或是诸侯世家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洪水猛兽不知道会埋伏在人生道路的哪个位置，随时可能会冲出来把你吞噬。我很想知道，人的命运是可以掌控的吗？如果不能有人来掌控，我们的命运到底是冥冥中天定的吗？”人生于世，有寿、有夭，有穷、有达，其寿、夭、穷、达，各自有命。阿娇一直觉得自己就是拥有达命的人，是天之骄女，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如此看她，未来顺遂的命运在等待着她。但自从刘荣的事发生率之后她就迷惑了，刘荣是皇子，应与她一样是达命，可是怎么会一夕之间便穷、便夭。难道天命不是出身时就注定了吗？
李天一知道阿娇问的是临江闵王的事，“富贵贫贱，夭寿苦乐，有宜不宜，谓之天命。万物皆禀受天地之气而生，受命而生，受命而降，非单依赖人力之可能为也，亦非人力之所可能左右。命之为命，即在其超越于人事、人力之上。人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人所能做的，只有知命而安时，安时而顺命，时来不可拒，命至不可却。只有这样处顺安命，才能不喜不怒、无欲无求。”
“如真如先生说的做到无欲无求，那生又有何欢？”阿娇疑惑道。
“有谁说人生来是享乐的？人只是顺应天命而生，所有人的七情六欲相较于天命就如蜉蝣于天地。我们就顺命而为，“无待”方可逍遥游！”
“说得好！”陈午用扇子抚掌赞道。
阿娇赶紧起身搀住陈候坐下，众人都赶紧行礼。
原来随侍阿娇的仆从在阿娇下山的时候便已经将她的行踪报给了陈候，陈午听说女儿遇到一个异世高人也颇为好奇，便跟了过来，刚巧听到了李天一这一番高论。
陈午好奇地看着李天一道，“没想到在这僻野之地竟有先生这样的高人！先生这样胸怀高才、虚怀若谷的人难道想效仿伯夷、叔齐？”
“侯爷错了，伯夷叔齐生于战乱年代，才会采薇至饿死。当今圣上遵黄老之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我效法的是庄子。请记住我们的网址：www.d3sb .com”
“嗯”陈午颔首，“先秦采用法家法治思想，可惜法政太过严苛，太祖马上打天下，虽诛灭暴秦，但人民既苦秦日久，又经历战乱，实在是积贫积弱，所以从文帝开始就秉“黄老之道”实行无为而治，中间也有大臣，例如晁错，年轻时学习法家学说，也曾多次进谏主张加强中央集权、削减诸侯封地、重农贵粟，但当今陛下还是沿用文帝的无为政策。先生尊崇庄子，如愿出仕，想来也必会有一番作为。先生如果愿意，我倒是愿意为你引荐，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哈哈哈，”李天一笑道，“我先多谢侯爷的高义，只不过在下崇尚老庄，并不是为投陛下所好，作为谋官之道。说真的，若在下想要做官，就不会一隐就是十年。况且在下是真的尊崇老庄，没有丝毫作假，自然是清静无为、无欲无争，只随着因缘际会，自然就好。”
“嗯”陈候转头看看女儿，“先生讲缘分，我看先生跟阿娇极为有缘。而且今日先生为我女儿论道，还未能完全为女儿释疑，我也盼先生能帮阿娇除去心中积虑，所以我想恳求先生收了阿娇做学生，还盼先生成全了我这心意。”陈午对李天一作揖道。陈候的这番话正合了阿娇的心意，便跟父亲一起向李天一欠身行礼。
李天一避之不及，赶紧还了礼，“阿娇翁主喜欢庄子，是喜欢他文风潇洒，笔走龙蛇，变化多端，对庄子的思想并不理解。但我看翁主天资极高，又真的与我很有缘，不瞒侯爷，在下也很想与翁主成全一段师徒之谊，还怕侯爷和翁主觉得我是高攀了呢。”
“怎么会！先生愿意，我和阿娇高兴还来不及呢。哈哈...”陈候高兴极了，若有这位李真人为师，阿娇的人生路一定会走得更稳的。
“阿娇，你我既为师徒，以后若再叫你翁主似乎太过疏远，若直呼其名叫你阿娇又不合礼仪。不如我为你取一个号如何？”
“好啊，先生号为天一真人。是取了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法归一；又加上庄子主张的‘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极为贴合先生的为人，不知道先生要给我取个什么名号呢？”
“这世上除了太阳能普照大地，月亮的光辉也能照彻整个大地。人生而为人，虽然人个人造化命运不同，但即使身份高贵、天命所归的人也要顺应天命。以你的身份和将来的际遇称为月亮毫不过分，我愿你像月亮一样拥有皎洁、明亮的光，温暖整个大地。所以我想给你取名为——明月！”
**【20】 缘何不使永团圆**
“明月，明月......”阿娇躺在船上，头枕在手上，看着繁星满天的夜空中一轮明月如银盘似的挂在当空，银色的光辉在湖水的掩映下染上了蓝色的光晕，神秘而迷人。
“师傅说要无欲无求，还说无欲则刚！月亮啊，月亮，你告诉我他说得对不对？”阿娇抿着嘴，笑着问月。
“啊，对了，这个湖就叫月湖，看来师傅真是喜欢月亮。”
“月亮，你告诉我，师傅为什么喜欢你？”阿娇自问又自答，“是因为你的光辉洒向人间，能照到每个人身上吧。不过你这样长长久久、日复一日地不累吗？”
“啊，反正你什么也不做啦，就每天升起、落下的，应该不会累得喔！”
李天一散步到湖边，听到了阿娇的自言自语，“只是每天升起、落下，就已看尽了世间的离合悲欢，怎么会不累？这不是身累，是心累！”
“师傅！”阿娇坐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阿娇的这位师傅简直跟个游魂似的，在哪都能遇到他。
“刚过来就听到你在这问月亮累不累了。”李天一笑着说，“明月，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任重而道远嘛！你有什么疑惑都随时来问我。”
“好啊！”阿娇眼珠子一转，“那师傅你说，月上是不是真有嫦娥和月兔？”
“哈哈哈，明月你说有还是有？”
“哈，师傅真狡猾！那，我说有！”
“那就有！”
阿娇眼睛一黠，“那我说没有呢？”
“那就没有！”
“不是吧，这样也可以？”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自然造化万物，渺渺天宇，是否真有，我们无从得知。世事无常，人生苦短，我们能探究多少宇宙奥秘呢！”
“嗯！”阿娇应着，又躺下来，看那月儿当空，普照大地，即使天各一方的人们也能共赏同一轮明月。
阿娇在月湖问月，远在长安的刘彻此时也在月下小酌。
“弟弟，你怎么了？”刘彻的二姐刘悦今年十五岁，已经及笄，景帝将她指婚给南宫侯张坐，南宫就在长安东北边，离长安也不算远。张坐已经到了长安，只待明日两人大婚之后就一同返回南宫，如今世人都称其为南宫公主。汉朝的公主大都喜欢以夫家的封号冠在自己的名字上，就想刘彻的大姐阳信公主刘晗，嫁给平阳侯之后便称平阳公主。
“二姐，大姐去年嫁给的是平阳侯曹寿，还能住在长安，可是二姐随着陈桥去了隆虑封邑，如今你又要远嫁南宫，那么远，以后我们就不能常在一处了。”刘彻端着酒壶，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不禁有些离别的伤感。“怎么我们一家人却要分得这一个、哪一个！”
南宫公主笑得暖暖的，她搂住刘彻，“弟弟，世上不如意事十之
！我有你这个好弟弟，如此关心我、记挂我，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是呀！”平阳公主看着姐弟情深的两人，在旁说道，“将来弟弟若是想念二姐，下一道旨就可以让南宫回来长安住，就像是馆陶姑姑一样，有什么难？”她拉起弟弟妹妹的手，“母亲说过，只要我们姐弟同心，不论人在哪儿，心都是在一处的。”
刘彻点点头，仰头望月，“月亮啊，月亮。为什么世间有这么多的离别，缘何不使人永团圆？”
时光荏苒，转眼又过去了一年多，阿娇日日有李师傅陪伴，冬天就回堂邑侯府，夏天就在这茅山下，月湖畔小住，日日讲经论道，赏四时之美景，观天地之变化，令阿娇成熟了不少，心境也开阔了不少。
馆陶来信催了好几次要陈候和阿娇回长安去，陈候都置之不理，不过馆陶心中的言辞一次比一次迫切。陈候和阿娇回堂邑上书奏报的时候是以陈候身体不适想回堂邑修养为由，带着阿娇住在堂邑近两年，窦太后一向宠爱阿娇，现在这么长时间不在她身边确实也令她甚是想念，所以对陈候也渐不满。
馆陶知道了之后颇为担忧，如今窦太后只是对陈侯不满，如果她知道了其实是阿娇不喜欢长安，想要去堂邑，而且是因为刘荣的事，恐怕会迁怒于阿娇的。因为这一点，馆陶更是担忧，叫来隆虑侯陈桥，让他亲自去堂邑把陈侯和阿娇接回来。
阿娇得了这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告诉自己的师傅。
“师傅，母亲派了哥哥来，这次是一定要我们回去了。这一年多亏了师傅悉心教导，我自觉成长了很多，实在不愿与师傅分别，不知道师傅愿不愿意随徒儿一同回长安去？”
李天一捋着胡子，摇着羽扇，“明月，聚散终有时，一切莫强求！”
“嗯.....”阿娇扯着李天一的袖子，“师傅，难道你舍得跟明月分开？”
李天一朗声笑道，“你这一套对付陈候还行，对付我可是没用的！”他看阿娇确实不舍，遂安慰道，“明月，你放心，你我师徒缘分还没尽，总有一天还会再见的。”
陈午也很希望李天一能一直跟随在阿娇身边，“李师傅不愿去长安，难道是打算一直隐居下去？”
“侯爷放心，我见了您二位，便也想做些事了。我听闻淮南王刘安要编撰一部道家典籍，正在广招崇尚道家的士子，我想去毛遂。”
“哦。”陈午看李天一已有打算，知道无法强求。
“你是阿娇的师傅，何须自荐。我给你写封荐书，让淮南王好好招待你，也不枉你跟阿娇师徒一场。”
“那就有劳了！”李天一一揖。
虽然阿娇的依依不舍，但离别还是如期而至，陈候和阿娇一行人往北回长安，李天一则带着两个书童往东去淮南王封地。
“看来，人和人要长长久久团圆在一处真的很难！”阿娇想到。
李天一望着堂邑候迤逦而去的大队人马，他的的书童李道有点疑惑不解，“师傅，您既然有心出仕，跟着堂邑翁主去长安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去淮南王封地那么远？”
李天一摇着羽扇，“翁主年纪还小，留在她身边也不会有什么作为！淮南王居然招贤纳士，估计是心怀异志，居心叵测，到他身边去看看，然后再伺机而动也好！”
李道点点头，“师傅谋划的深远！”要看那堂邑候的车队全都转过一座山，不见了踪影，马车队留下的黄尘都消散在空中，他又好奇地问：“堂邑翁主丽质天成，而且已经跟当今太子定了亲，可弟子见她又有隐逸之愿，无争权之心，似难成大器。师傅你觉得她将来会母仪天下吗？”
李天一笑了笑，望着天，“成者，乃天命所归！败者，亦是天注定！想那么多干什么，咱们也走吧！”
他两人驾一辆马车，每日走走停停，一路上赏尽美景，不疾不徐地向东而去！
**【21】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