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王

王三斤坐了一会儿，让老婆上楼将唐明和王小鱼叫了下来。
事情已然发生，既然躲不过，倒不如早做打算。
“什么？赖三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王小鱼惊恐莫名。
唐明没太大反应，他知道自己当时的力度。
若是王三斤告诉他赖三没死，他反而会吃惊。
王小鱼那一会儿被吓傻了，只顾得哭，根本没看到唐明动手。虽然走的时候瞟了一眼，但也觉得他们顶多受了伤而已，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不会的，不会的。”
王小鱼难以置信，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望向身边的唐明，一脸慌张的说道：“哥哥不是有意的，是他太坏了，先欺负我们……”
说着，她那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
唐明一看到王小鱼的样子，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
“小鱼，不要这样。”
唐明脸上有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要。”
王小鱼一下子扑在唐明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哥哥离开我。”
看到两人的样子，王小鱼的母亲也落泪了。
为什么穷苦人家总要遭这样的罪啊？
“小鱼。”
王三斤慈爱的看着王小鱼安慰，脸上神情莫名。“唐明他不会有事的，阿爸去替他顶罪。”
“阿爸！”
王小鱼呆住了，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当然不想唐明有事，但若用父亲的命来换，怎么可能？一瞬间，她竟怔的说不出话。
“不！”
唐明一脸坚决的拒绝。“王叔，你说什么话，我干的事，怎能让你来替？”
此刻，唐明的心里掀起了惊天巨浪。他没想到，王三斤竟然对自己好到这般田地。
一瞬间，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唐明，你听我说。”
王三斤黝黑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神秘异常，和他平日里憨憨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他望着唐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怎么能这样就被毁了呢？”
呵！
他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自己。“再说，我的命是你救的，现在，只是换给你。”
三斤！阿爸！
屋里的两个女人同时开口，眼前的男人，可是她们最疼爱的人啊。
唐明长出了一口气，一脸平静，摇了摇头。
“王叔，别说了，我不同意。”
语气平常，却让人明白他的话很坚定。
王小鱼泪流满面，一下站了起来。“是我，哥哥是为了救我。”她情绪失控，大声喊道：“该死的人是我，我去偿命。”
说着，王小鱼就向外跑，却被唐明伸手拽了回来。
“小鱼。”
她的阿妈双颊带泪，将王小鱼紧紧抱在怀里。哭着说道：“傻丫头，你死了阿妈可怎么活。还是阿妈去抵命好了。”
一时间，屋里尽是伤感。
外面却是瓢泼大雨，和呼啸而来的台风。
随着警笛响起，屋里人的脸上，一个个都显出了惊慌之色。
唐明会害怕，也会想到有这么一刻，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
从他的位置，能看到一辆警车停在了家门口。
王三斤也看到了，他还记得，上一次村里来警车，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而这一次来，却是自己家。
屋里的世界好像静止了，谁都没动，王小鱼抽噎声都小了许多，他们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他们眼见着，从那车里下来几个人，手中撑着黑伞，像来自地狱的使者，正一步步朝屋里走来。
四人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近了，三个警察走了进来，白九跟在后面。
外面，警车四周，渐渐有村民打着伞向这里靠拢，他们也想看看。
“谁是王三斤？”进了门，一个身穿制服，面无表情的警察问道。
王三斤迎了上去。“我是。”
“你是这家的户主？”那人继续问。
王三斤点头承认。
“据白村长说，你有事情要和我们交代？”
这是他求的村长，说由自己顶罪，原本白九不想答应，可这王三斤苦苦哀求之下，动了恻隐之心。
毕竟，那赖三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前的王三斤见了穿制服的就腿软，可今天他却不卑不亢，咳嗽了一声，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赖三是我杀的，我跟你们走。”
三斤！阿爸！王叔！
他一开口，屋中同时想起了三声惊呼。
虽然刚才四人就在争论这个事情，但等王三斤当着警察面说出来时，一下就挑动了其余人的神经。
“这样？那行，跟我们回局里吧。”那面无表情的警察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凶手会狡辩一番，没想到却这么干脆。
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就走过来，去拉王三斤的手臂。
咔！
王三斤的手上多了一副手铐。
“带走！”
他转过身，准备朝外走。
“等等！”
唐明见王三斤这就要被抓走，连忙向前走了一步，开口阻拦。
那面无表情的警察回过神，打量了唐明一眼，问道：“有事？”
唐明正想说人是自己杀的，可还没开口，就被王三斤粗声打断了。
“唐明，你住嘴，不要在警察面前胡说。”
那面无表情的警察皱起了眉头。
唐明根本不听，他一脸决绝的说道：“人是我杀的，不关王叔的事，放了他！”
“你是谁？”
黑面警察诧异开口，他办了这么多年案，第一次见到杀人还有抢着承认的。
“唐明，你胡说什么啊！”
王三斤一脸怒气的吼道。
呵！
唐明摇了摇头。“王叔，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想过没有，你走了，家里怎么办？”
“别胡说八道！”
王三斤要硬抗到底，好让警察以为他就是杀人凶手，没有接唐明的话，而是继续吼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事你替代不了我的。”
果然，那黑面警察一听，就猜测眼前的人和嫌疑人是叔侄，侄子想替叔叔顶罪，这说得过去。
杀人，弄不好是死罪。
这样的罪名都敢抵，黑面警察立刻对唐明产生了敬佩之心。
唐明没有接话，而是望向了一侧沉默不做声的白九。“白村长，你告诉警察真相吧。村里这么多人，瞒不住的。”
白九看向唐明，对他顿生敬佩。
一个年轻少年，却敢作敢当，就这份豪情，全村就没几个人比得上。
唐明的话也说的在理，几乎全村人都知道，是他杀死了赖三。
只要警察一问，便知真假。
黑面警察转身看白九。
白九犹豫了一下，重叹了口气，望着一旁的王三斤道：“唉，三斤啊，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顶替。”
“村长，你不是答应我了？”
王三斤脸色顿时变得涨红。
他这个样子，让人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不！”
站在母亲身边的王小鱼见矛头指向了唐明，她一下跑了过来。
望着那黑面警察大声说道：“是我，人是我杀的，把我抓走吧，别抓阿爸和哥哥。”
“小鱼！”
唐明绷着脸说道：“别乱说话，不关你事。”
“都是因为我”王小鱼嗓子都喊嘶哑了。“因为我，事情才变成这样。”
那黑面警察本来想抓了人就走的，却没想到同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
看到这些，他并没有催促，反而有些心酸。
这一家人，该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啊。
侄子替叔叔顶罪，妹妹替哥哥顶罪。
“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唐明语言严厉，眼睛却湿润了。
抬手帮王小鱼擦干脸上的泪水。“答应哥哥。”唐明捧着她的小脸，“好好的活着，替我活着。”
说完，就抬头望着她身后的人“王婶，看好小鱼。”
唐明双手被拷了起来，大踏步向外面走去。
“不！”
看着唐明离开，王小鱼在母亲的怀里奋力挣扎，终于，在唐明走到院中时，挣脱开来。
他冲了上去，紧紧抱着唐明。
“哥哥别走。”
在雨中，两人的衣衫很快就被打湿。
磅礴的大雨，让人睁不开眼睛。
听到王小鱼的话，唐明身子一颤，他又怎么不知，自己这一走，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他必须得走。
“小鱼！”
唐明转过了身，整理了王小鱼被雨水弄乱的头发，捧着那被哭成红肿的小脸，说道：“哥哥不在，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王小鱼放声大哭，任凭大雨拍打在脸上。
“哥哥不在，谁来保护小鱼？”
看到这一幕，就连四周围着的村民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好多人眼眶都湿润起来。
唐明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就算他没有之前的记忆，没有所有东西，这短暂的新生他不后悔。
因为，他认识了一个值得能让他付出生命的女孩。还有两个肯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
“哥哥不在，你就是大人了。”
唐明眼神充满鼓励，像在沙滩边鼓励她大喊一样。“你以后，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阿爸阿妈。”
唐明终于进了警车，王小鱼站在雨里，哭成泪人。
大雨令她羸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她不管。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顾。
她只想要那个，用生命保护自己的哥哥，回到自己身边。
警车在雨中缓缓离开了海鸣村，村民逐渐散去，王三斤和妻子则一直送到了村口。
王小鱼站在自家院中，眼睛里是倔强的泪花。
不能哭，哥哥说我是大人，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阿爸阿妈。
王小鱼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做到对哥哥的承诺。
当晚，王小鱼生了一场大病。
病好之后，性情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