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夜

是夜，茴杨下了一场大雨。
弄月关紧了门窗，拉上了窗帘，她窝在躺椅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没一会儿，屏幕上方弹出一道通知——
今夜有台风。
应景似的，外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她惊了一跳，将窗帘拉开一点，是树被风刮倒了。
耳机里传来下一首歌的前奏，弄月眨眨眼，放下窗帘，又把音量调大了两度。
然而重新躺好，她却再看不进去任何东西。
满脑子都是叶燃在外边怎么办。
“靠！”
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句脏话，没有找通讯录，她直接拨出了烂熟于心的那十一个数字。
半分钟过去才有人接听。
悬着的心稍放些许，她开门见山：“你现在在哪儿？”
“……”叶燃迟疑了一秒，“在车里。”
“你疯了！”弄月一把拉开窗帘，隐约能从风雨里找到停在自家大门前的轿车，她气得险些破音，“你车里有没有伞？”
“有。”
弄月深呼吸，脸上是气极后的平静。
她说：“那就进来。”
结束通话，叶燃摸摸鼻尖，拉开了仓库的小门。才开一条缝，风就涌进来狠狠地将木门甩在了石墙上，可见风力之大。
比弄月收到的通知要早，叶燃在半个小时前就知道了台风的事。
思考片刻，安全至上。
趁台风到临之前，他下了车。然后，身手敏捷地翻墙进了弄月家的院落……
院落的西边栽有老榕树，是乘凉地，东边则是间方正的小屋，正好可以遮风避雨。
小屋门没锁，里边东西不多，但也可以看出是用来搁置旧物的仓库，叶燃关上门，把目光放在了一辆儿童脚踏车上。
粉红色的，车头杆上还刻着“江弄月的小车车”这一排字。
字体歪歪扭扭，稚嫩得不行。
在弄月的电话到来之前，叶燃在这间屋子里发现了不少东西。
除了脚踏车，还有孩童专用椅、小木马等玩意儿，均刻有“江弄月”的名头，霸道又可爱。
叶燃摸着一个木箱的锁头，心想，他的弄弄真的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这会儿风力正劲，雨却比十分钟前小了不少。叶燃顶着风将小屋扣了锁，等他走进屋檐下，全身湿透，头发都塌了下去。
弄月适时开门，见他一身狼狈，边让他进屋边怒道：“不是说有伞吗？伞呢！”
叶燃一顿，“在后车厢。”
弄月不说话了，关门后冷着脸找来一条浴巾，在他几步之外停下，直接丢过去，“你在下面待着，不许上来。”
叶燃接住浴巾，湿润的发梢还在滴着水。
他点头：“好。”
……
弄月回到房间，整个人松懈下来，惊觉自己出了一后背的汗。
她疲惫地脱了外套，又脱了睡衣，光着身子走进浴室，温水浇下来的时候，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迟钝的，麻木的，稀里糊涂的一张脸，慢慢地，被雾气给融化了。
腾腾升起的热气使人懒散。
全身涂满了泡沫，弄月想着要不要再洗个头。虽然她昨天才洗过，可今天也奔波了一天不是？
左右挣扎不过两秒，眼前却是一黑——
停电了。
弄月僵了僵，在热水变冷前连忙走出了花洒范围。幸亏房间自带的浴室小，没有什么障碍物，她不需要刻意避免就摸到了灯的开关。
反复开关好几遍，在确定是真的停电了之后，弄月彻底崩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崩溃。
大概是因为台风暴雨，大概是因为没洗完澡，大概是因为明明叶燃就在楼下，可她还是被无边际的孤独腐蚀了所有。
蹲着哭了一会儿，弄月觉得有些冷了，她停下啜泣，正要抹眼泪，却被泡沫蹭了一脸……
她又想哭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叶燃的声音：“弄弄，你在里面吗？”
声音很远，他敲的是房门。
因为她把门反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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