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废土

dr2616-5-19，am9：45
三岔河城，城南，临时物资堆放区。
天空晦暗，细雨斜飘。墨绿帆布遮盖的物资堆积成山，四周车水马龙，地面泥泞不堪。搬运工人来来往往，人声嘈杂。一辆喷着黑烟的叉车经过，车轮溅起大片黑水。
对面的木板房里透出一丝火光。那是一间破落的小酒吧，门窗窄小，上面挂着生锈的招牌。透过木板间的隙缝，可以看见桌旁坐着两个壮汉，一个体型高大，另一个相对矮些，但也十分壮实。
从两人的装束上看，是三岔河城里最常见的佣兵。
臂章上用白漆涂着所属佣兵团的名字——雷光团。
“老大，这个是清单，抚恤金按照每人五百金币计算。”火咀取出一张表格放在铁诺面前。纸张刚打印出来，散发着油墨的淡香。
“五百？”铁诺皱起眉头，“我不是说每人一千吗？”
“这……”火咀显得有些为难，挠了挠头，说道，“账上没钱了。”
“不是才刚入账二十多万吗？”铁诺问道。
“一百多号人啊，一人一千就是十多万了。”
“账上医疗费就占了八万，后面还有尾款没付。我们这次损失巨大，机甲都报废了，就算缩小规模，也要补充弹药和物资，不然以后……”说到这里，火咀有些说不下去了，用力砸了下桌沿，背过脸望向别处。
酒吧里陷入了沉默。虽然这次收获不小，从邓肯那里又挖了不少钱，却因为暴食君主的出现打乱了一切，从战果丰硕变成损失惨重。死的死，伤的伤，整个雷光团七零八落，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出发时五百多号人，机甲近百，现在连同归队的也才两百多人，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伤兵，需要休养三个月以上。
这段时间花钱如流水，账上的资金急速削减，马上就要见底了。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铁诺从包里摸出一根古朴的青铜短杖，放在桌上，“拿去卖了吧。”
这根短杖是从黑土大陆返回三岔河城时，陈兴临别赠与的，出自魔灵世界的高塔，价值数万金币。
“这……”火咀有些犹豫。这是已经雷光团最后的家底了。
“他们拼尽了全力……”铁诺沉声道，“我们
不能让他们在泉下愧对家人，一人一千，一个子都不能少！”他仰起头，低声叹息，“至少我们还活着，以后还有赚钱的机会……”
“好！”火咀用力地点了下头，抓起桌上的青铜杖。
“滴滴……”
正要起身离开，不知是谁的黑表突然响了一下。
循声望去，发出声音的是铁诺的黑表。铁诺抬起手腕看了眼，当即愣住。
“怎么了？”火咀关切地问道。
“你自己看吧……”铁诺将黑表朝向火咀，莹绿的小字映入眼中。
[尊敬的铁诺先生，您在龙牙山脉北成功阻止暴食君主入侵的事迹已传到了诸神之巅]
[您和您的部属为全人类的生存做出了杰出贡献！]
[我是人类生存委员会代理会长杰罗姆斯，我谨代表人类生存委员会，向您和您的部属，以及在战斗中牺牲的英雄致以最高敬意，并授予您“人类守护者勋章”]
[这是一项至高无上的荣耀，任何国家、民族、组织，都将认可您的努力和付出。它将伴随您的一生，直到您长眠于坟墓]
[另外，您将获得五百万金币的奖金，以资鼓励……]
“怎，怎么，怎么会……”火咀的脑袋嗡一下炸开了，被震惊得语无伦次，“我，我是说，他，他们是，是怎么知道的，那，那没有，没有卫星信号……”
“是啊……”铁诺也是一副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这个世界不存在“做好事儿不留名”的畸形价值观，做了好事儿就应该让全天下人知道，获得荣耀和认可，同时也能激起更多人对正确事物的认知和热情。
可战斗发生的地点在卫星信号覆盖区之外，不在明网主脑的监控范围内，所有的信息都不能成为合法的依据。也就是说，就算有人全程录制下来，也不会被主流世界认可。
因为这个世界的科技实在太发达了，制作虚假视频的成本非常低，甚至在虚拟端就能完成。如果脱离了主脑的监控，很难辨别信息的真伪。
不过从一开始，铁诺就没想过要利用这件事情得到什么。他只是追寻本心的意愿，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直面本心，一往无前。
却不知为什么，人类生存委员
会知晓了那里发生的事情。
数小时前……
人类生存委员会代理会长杰罗姆斯收到了一段由主脑发来的视频。
视频中惨烈的战斗深深地震撼了他。一度被认为是鬣狗和劫匪的佣兵却有着崇高的精神，视死如归地抵抗着入侵人类世界的暗流生物。
这段视频是主脑发送过来的，因此他深信不疑，于是他立即拨通了各国首府的视频通讯，向他们汇报发生在龙牙山脉北的伟大事迹。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青国的总理大臣这样回应道，“红国的内务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啪嚓的一下，视频通讯被挂断了。
“什么暴食君主？你说得是暗流猪猡吧？还是意识投影，本王一巴掌就拍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这种小事儿不要来烦我。”黄国的护国大将军生气地挂断了通讯。国王级强者的视点，确实和普通人不一样……
“哎呀，会长大人，我们东大陆的国家，不好把手伸这么远吧？”东大陆西川王朝的右宰相这样说道。
“说真的，红土大陆的传统真的很糟糕，这事情要发生在西大陆，无论是哪个国家都会给予他们至高荣耀。不过，让我们插手外国的事务，似乎有点儿不合适……”西大陆诺伊斯的外交官一向礼貌周全，只不过说了大半天，一毛不拔。
最后，代理会长深深地吸了口气，拨打红国首府的视频通讯。
本国的事务，总该不会推托了吧。他这样想到。
“嘟……嘟……嘟……嘟嘟嘟……”
然而，视频的另一端无人接听。红国的大臣们正密谋国事，忙着站队，没人有闲工夫理会国际事务。
一番通讯下来，代理会长只觉得胸口郁结，有种吐血的冲动。
无奈之下，他只好离开办公室，到白塔学院找院长拉姆斯登。
拉姆斯登号称“第六贤者”，又被称为“世界守护者”和“世界天平”，是古往今来的大贤能。宅心仁厚，博古通今，平衡各方势力，守护人类文明。
拉姆斯登摸着花白的胡子，静静地听完了雷光团的事迹，随后又了解到代理会长的难处。没有犹豫多久，就从白塔学院拨出了五百万金币的奖励款。
“去吧，不能让英雄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