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表情,浑身散发着能结水成冰的寒气。
顾章付了车,马夫不再言语,驾着马车缓缓南下。
在颠簸的路途上,顾章的神志渐渐回归,四肢百骸渐渐叫嚣着酸痛,但他无暇理及。脑袋瓜子痛得像是被手榴弹炸得开了瓣,痛得钻心,痛得没法入睡。人在空闲状态就爱胡思乱想,顾章更是不例外,越想越难接受家人的暴毙。
曹杰浩出去寻花问柳时,桥车开到山前小道,突然冲出一辆车,拦路截下曹杰浩,曹杰浩一脸不爽,怒气冲冲,“滚蛋,你们敢……”话还没完,“砰”然一声,曹杰浩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血窟洞,鲜血直流,他想捂住,血从指缝里冉冉流出,痛苦不堪地挣扎几下,轰然倒地,短短几秒,在抽搐中,曹杰浩看到的世界,变得十分缓慢,色在慢慢退却,至死,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要死了。
那辆车便驱车远去,剩下的猪朋狗友元神归位,手忙脚乱,几个女眷尖叫不已,男伴都是养优处尊,每天忙于吃喝玩乐的少爷,没曾见过杀人,惊慌失措得堪比女人。
曹荣得知独子遇刺后,看到的世界都成了黑白两色,他坐在医院的病床旁,曹杰浩一动不动,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将儿子移至敛房,仿佛儿子只是睡着了,待会就会醒来。
失去了独子的曹荣像抽去了骨头,阴戮之气直直散发,甚至将怒气迁移到当时的玩伴身上,几个权贵子弟他动不了,但几个交际花就没那么幸运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曹荣魔征般重重复复地说着。
被梆起来的几名交际花吓得痛苦流涕,“曹老爷,不是我,不关我事的,那,那,人直接就动手了,我,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曹少爷就没,没了。我,我。”
曹荣一巴掌扇得她鼻血直流,那交际花苦痛地捂住口鼻,剩下几人连声都不敢吭。
曹荣拿着带倒刺的辫子,一道一道地抽着几名女子,她们痛得只翻滚,鲜艳夺目的旗袍下,年轻的躯体丰腴肥臀,旗袍被抽打得支离破碎,雪白的身躯鲜血淋漓,哭喊声渐渐沉了下去,只剩下粗促的喘气声,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她们才二十出头,曾经壮志雄心地相讨着怎么想赶走原配,怎样傍上大款,怎样从此衣食无忧。其实她们都是可怜人,身如浮萍,心无奈,酒林肉臭中打滚多年,一直是伤得遍体鳞伤,但是此时的伤再也没康复的一天了。
“你们都该死,给我儿子陪葬吧!”曹荣举起□□,失去理智地乱射一通,子弹打完了,就换一把□□,最后血肉横飞,溅得他衣服头脸全是血水肉末。他伸出舌头,低头舔了舔手上的血肉,腥咸的味觉刺激着他的大脑,他忽然狂笑,笑得脸红耳赤,青筋暴起,他捂住笑得生疼的胸口,笑着笑着,混浊的眼泪混着血水滑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哭。
黄昏中,候鸟再嫩绿的枝头上,吱吱咋咋地欢叫个不停,雄鸟卖力地歌唱,即使是声撕力竭,但为了对偶,也是心甘情愿。
余晖照在仙姑身上,仿似渡上一层光芒,她专注地跪在地藏王菩萨神像前,双手捏合,细细诵读着心经,无喜无悲,无声无息。
第四十章
宝祥将自己要出国的事告诉了张春茗。
屋檐下,红柱前。张春茗双手绞着手帕,不安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张春茗的目光,宝祥是感受到的,以前他一直想找个伴,无论家境出身容貌,但是在顾章走后,他走得越久,宝祥心里一直隐晦的一层,就越来越清晰。
他低头思虑了半刻,“你遇到喜欢的人就嫁了吧,我走后,姨娘会给你安排一份工作的,有什么困难就去找杨府的管家。”
“哦,好的,谢谢你,”张春茗有点不知所措,“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三两年,也可能是三四年,你就好好的找个合适的伴,好好过日子吧。”
“我,”张春茗低头,风月场所打滚多年的她,忽然红了脸,像所有怀春的少女一样,“你什么时候回来?”
宝祥看着她亮晶晶的目光,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出一直以来不肯触碰的伤痕,他以为自己会很难堪,但当第一句话说开了头,后面的内容就变得云淡风轻,忽然之间,他想起了在呼啸的冬日中,顾章硬扒下他裤子,想起了逃命的渡河里,顾章□□地背自己过河,是什么时候开始,伤疤渐渐淡去了呢,宝祥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在顾章的陪伴下,一切都在潜移默化。
张春茗听着听着就哭了,挞着木屐跑回了房,宝祥站在房前,隔着一道虚虚遮掩的木门,“张姐,我回去了,以后你要保重了。”
宝祥在低低哭泣声中,快步离开,心里没有沉重得吃不下饭,反而好似一直阴暗的角落,点燃起了一盏灯,微弱火光中,驱走了阴寒。宝祥觉得一直遮遮掩掩的包袱没了,浑身上下写着大大的舒畅。
顾章在马车上,听着同行人说着些荤味十足的笑话,安静不语地坐在一旁,对于自己为什么一时之间就上了马车,怎么就糊里糊涂去了山东,顾章在情绪冷静下来后,也想不明白。他已经不想再待在天津了,一方面危机四伏,极有可能连累宝祥他们,另一方面,他想报仇雪恨,为顾霆坤平反昭雪。但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还背负着通缉犯的罪名。走头无路,找不到方向,只能见步行步。
路途遥远,仅靠一匹老马拉着一车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简直强马所难。无奈之下,只能分成三个时段,一半人坐车,一半人行路,到差不多时间就反过来,最后还要留点时间给马休息。
顾章这些天来,在连日的春光灿烂中,黑了不少,身上那套衣服也酸臭不堪,一车的人也是这样,各自散发的气味都可以演绎大合味了。顾章一直沉默寡言,旁人也不敢贸然搭话,倒也是一直相安无事。
马车趟过山路,山路凹凸不平,人坐在车上,屁股都摔成好几瓣。车上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带着他看样子就刚满二十岁的小妻子。他媳妇有点不正常,整天除了傻笑流口水,啥也不懂,她整天穿着大棉袄,热得汗水涔涔,也不会脱,一些同行的妇人劝她,她听不懂,改去劝她丈夫,那汉子不好意思地憨笑,“她不肯,硬扒下来,估计会闹脾气。”
简单的午餐过后,马车继续上路,春光明媚,拂来杂带着野花和青草的芳香,人在昏昏欲睡,马也在昏昏欲睡,一个没留神车轮撞下大坑上。突如其来的失重下撞,车上的人相互碰撞得七荤八素。痴呆女当场惨叫不已,她丈夫以为她是吓着了,正想出口训斥,就看见她□□猩红一片,他顿时紧张起来,抓住她双肩不住摇晃,“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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