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祚在那一刻仿佛看懂了眼前人。
那眸光不是旧时情深,也不是傲慢不羁,是一种坚定,似受背负了千万重担,也毅然决然地坚定;正当赵祚想留住他眼里的那份坚定时,他的嘴角一撇,又生了几分无奈。
不过赵祚还未来得及细看,他便转身添茶去了。
“茶凉了,”赵祚上前一步,止住谢无陵添茶的动作,顿了顿又笃定道,“你会是下一个谢相。”
谢相走了,王丞乞骸骨了,扶风除谢平之以外,便再无昭行的人了。惠帝日日招他入宫,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是要拥他,拥他昭行。
昭行三代除王丞相外,皆出身寒门,这寒门众士之心,惠帝自然放不得。所以他惠帝与他各取所需。
赵祚觑了眸子,将眼前人好好打量了一番,总觉眼前的谢无陵在他眼里不同往昔。
明明举手投足还是旧时模样,偏就让赵祚觉得心惊,是见到王丞谢相时,有的那种心惊。所以他如此笃定。
“我?”谢无陵笑来,笑似比那盏冷茶还苦,“师父是师父,我也只会……”谢无陵微顿了顿,又道,“是我。”
赵祚那时不懂这话,也不知谢相曾告诉谢无陵“乱世守忠,盛世就佞”的话,只当谢无陵仍有着他昭行的傲骨,不愿走他师父的路罢了。
“走吧,我们树下布一桌,好好叙旧?”谢无陵摸了摸鼻尖,与赵祚出了厢庑,留下两盏冷茶,和一盏昏灯。
而屋外杏花树下,一桌珍馐,三四人影,好不热闹。
这场夜宴毕,谢无陵马不停蹄地拉着赵祚父子往那新园子去。
是月华落了满园,走渠成池处,浮光流珠。回廊曲桥架于其间,人行过,似路过星河处。湖石堆叠,又绵延开来,月照来,映了影于那幽径上。
谢无陵掌了灯走在前,羡之跟在他身后,小声呼来,似叫这园里盛的月色迷了眼,连步子都慢了许多。赵祚跟在羡之身后,任羡之扯着他的大袖一隅领着他往前。
他抬头时,但见谢无陵回首笑来,身后是廊馆阑珊色。
阑珊深处,只这一人入眼。那桃花眸里似盛满了今夜皎月华,倒比这园中的景致更迷眼。
不知是何样的女子才能配上谢无陵,赵祚如是想到,也就将谢无陵传到耳边的话,都忽略了去。倒是羡之扯了扯他的袖袍,才回了神。
“什么?”他微躬身,去问羡之。
“师父说让今夜住在此处。”羡之眼睛生了光,又小声道,“这园子是师父要送我的。”
任是再小声,也掩不住羡之话里的兴奋。这一天赵祚听他说了无数遍,耳朵都快生茧了。但看他的兴奋头,又不愿再说什么扫他兴致了。
赵祚听他道完,便抬头看向了谢无陵,眉头拧在了一处,方要说话,便叫谢无陵抢了先。
“明日正好休沐,可领他走走这园子,到底以后也是他的。”
“你……”赵祚在心下思索着措辞,“不必如此的。”
其实他们都知道,便是谢无陵肯送羡之一幅画,再拉着羡之行一拜师礼,羡之仍可依其势而受到重视。
而这园子比之方才设想来说,实在贵重太多。
“早几年便决定了,改不了了。”谢无陵戏谑道,“再说,我自州之疫后,便担了个污名头。如今要送羡之这园,还担忧羡之不呢。”谢无陵抬头看着那月,生来感慨,“如果还是那年就好了。”
半晌回了眸光,神色如常。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还是应了师父所求,去了州治疫;还是上书惠帝,请改处置尸体之法;还是将那些祁知生都摇头称救不回来的人送入了火坑;也还是担上了视人命如草芥的污名。
而将来,说不定还要将这一条路走到黑。
“岂会不,如此从山便替羡之谢过他师父了。”赵祚闻言作揖,揖后便听那句感慨传到耳里,也不置多语。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他到昭行求昭行谢平之开始,这些……便注定了。
“明日午后我邀了凤翔、长乐和重阙里的几位朋友,算提前给羡之过个生辰?”谢无陵和赵祚将羡之送往了正馆后的卧室,便立于馆前阶下涉水的小台上,合着月色道。
“好。”赵祚不温不火谢道,“辛苦小先生了。”
“从山郎还是日后再道辛苦吧。待园子真送了,便该没轻松日子了。总得先在能尽兴时尽兴,是吧?”谢无陵侧首看着身边并肩的人,心下起了波澜。
如是此后半生,都能如此便好了。
“之后要我如何?”
“喏。”谢无陵从袖中变戏法般掏出了两方小折子,递给了赵祚。
赵祚接过折子道:“乌金纸折,是师父那年给我的,是昭行在扶风的全部;至于锦书折子,是桑落当初给我,偏我……”
谢无陵没继续说下去,反是道:“算了,过去了。”
“偏你那时气傲?”赵祚挑眉,抿了嘴生了笑,揶揄着,却不想这话说在谢无陵心头。
惹得谢无陵眉都耷了来,气急败坏道:“是啊是啊,我那时气傲,可算知了苦楚。”
说罢睨了赵祚一眼,又捻腔做调地轻声道:“那枷,真疼;州,也真苦。”
这下轮到赵祚心上一震。从谢无陵方才把他的全副身家都放在了赵祚眼前开始,赵祚的心下便生了颤,后来又半真半假地对赵祚诉苦道疼。
若是祁知生听了那后话,只当谢无陵要讨酒,所以故作可怜,但赵祚却不是祁知生,只能选择最简单地相信。
谢无陵见赵祚的眉皱了来,又恢复了神色嗔了句:“痴儿!”待赵祚目光拢了神,又交代道,“当初让你信我,如今该我信你了。”
谢无陵负手又道:“既然行走兵部,又封就姑臧。平之还待着郎君能掌西北。”
赵祚沉默了半晌,未应谢无陵,另问来:“姑臧是你的主意?”
“郎君以为是,便是。”谢无陵勾了笑,又将话头牵了回来,道:“北有陆家,东得沈家,西由凤翔,京畿之处…”
“长乐。”赵祚颔首侧目,补言,“若我离扶风去西北,京畿只有长乐。”
“正如是,”谢无陵低首,长叹一息,“今日圣上也提了她。”
“父皇如何说?”
“他说,云梦大泽养不了菡萏,让我替他择一花,送给那二人。”
“父皇……”赵祚将后话止于口,却将他父皇的意思体会尽了。
赵祚是今日才懂了这“父皇”二字,比之“父”要多分皇威,比之“皇”又要多分父慈。
“从山郎以为,海棠如何?或是鸢尾?”
“有何分别?”
“前者相思,后者别离。”谢无陵不假思索应来。
“这般了解?”
谢无陵挑眉抿
小说推荐
- 佞骨青山
- 举杯共聚有缘人艺倌青颜,因那花楼一曲,卷入山河国运,改名换姓。二十年后,韩水微微一笑,这天下,怎么就成了我的?齐林:你还有没有良心?韩水:本公子(事故一笑)云冰:你还我云氏江山!权谋冷血,岁月温暖,这是一个二十年的人间故事【攻君客串前三章,重逢在十六章【受君,一生换过三个名字,勿惊逆天改命受x宦海沉
- 其他综合又生未知
- 最新章:分卷阅读111
- 佞
- 我父亲姓易,我母亲姓嬴,所以我叫易嬴 易嬴是个市长,不过是个一日市长。不是名义上的市长,而是实质上的市长,只不过风萧萧,易水寒般倒在了就任仪式上 然后,易嬴归位到易嬴身上 只是此易嬴非彼易嬴,而是北越国一个七品知县。知县就知县了,那也不算什么,至少还是一个官,可与如日中天、年轻俊朗的易嬴市长不同,知
- 科幻灵异凡十二未知
- 最新章:第两千零四十章、怎样伺候大人
- 奸佞
- 一直装愚扮傻大奸臣x跋扈心狠大美人po-18
- 其他综合阿濑未知
- 最新章:回绝
- 佞臣
- 莫欺少年穷,我弟是严嵩一门三进士,兄弟同登科,四朝两佞臣昔日破落寒儒户,今天诗礼簪缨族严府日常严嵩,你今天有没有读书!严嵩,你将来要做首辅的,知不知道,所以你要努力努力!严嵩,不能偷看你丫鬟洗澡,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严嵩《金瓶梅》不要看,去看《农政全书!
- 历史军事一夕秋月未知
- 佞臣
- 太平盛世,却有佞臣当道。
- 都市言情野渡无人未知
- 最新章:拾.()
- 大佞臣
- 穿越成一个人人得而诛之又和皇帝有一腿的大佞臣就算了,怎么还变成一只瘸腿小狐狸了?上有如狼似虎的皇帝,内有披着羊皮的狼将军,外有不吐骨头的北方虎,小狐狸表示压力很大!
- 都市言情万灭之殇未知
- 最新章:第237节
- 大佞医
- 李若拙重生后的最大心愿就是找到大哥婢女,查清家族覆灭的真相。可是重生家庭的成员总是不断的找她麻烦,像割韭菜一样的,一茬又一茬。一茬又一茬…一茬又一茬…
- 其他综合李大观未知
- 第一佞臣
- 得了朝堂,爬得了龙床,我便是做这大扬朝第一佞臣又如何 痴汉臣子攻X清冷皇帝受 本书又名#一人之上,万人之上 主攻
- 都市言情甲子亥未知
- 最新章:分卷阅读4
- 狂佞王爷
- 楼采凝狂佞王爷自古红颜多命苦,这话用在她身上最适合不过了,因为,打她失忆后睁开眼,第一个瞧见的就是他这个超级狂妄、霸道的恶质色狼 他先义正辞严的向她宣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你的身心都是我的 然后他动不动就用唇舌吃她的小嘴、舔她的酥胸、吮她的密林 再接二连三的用他的魔掌揉捏她的花蕾;磨蹭她的花心
- 其他综合未知未知
- 最新章:第 7 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