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

第一章
茶几上摊开的剧本又翻过了一页，梁心澄在长串的台词下面用力划了一道线，心中跟着默念。
他的经纪人刘帆推门进来，梁心澄没有搭理他，注意力依旧在面前的剧本上，直到按快门的声音响起，他才抬起了头，刘帆冲他笑了一下，了手机。
梁心澄蹙眉：“你拍我照片做什么？”
“你别管了，”刘帆坐到他身边来，晃了一眼那剧本，“你还在做功课呢？”
“下个月就进组了，提前熟悉一下，之前是说好了明天签合同的吧？约了几点？”
“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事的……那什么，片方那边好像反悔了，说缓缓再说，我找人打听了一下，你的角色估计被人截胡了。”
刘帆说得有些纠结，且不说这片子是个难得的好资源，临门一脚被人放了鸽子怎么想都很不爽，可惜他自己没那么大本事，梁心澄的咖位也没有大到能让片方非他不可。
梁心澄握着笔的手顿了顿，轻抿了一下唇角，问他：“被谁截胡了？”
“丁尧，盛星立捧的新人。”
梁心澄却并不知道这个叫丁尧的新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的？有照片吗？”
刘帆无奈掏出手机百度给他看，照片里的男孩二十出头，圆脸大眼睛长得很不错，抿起嘴笑露出一侧酒窝，是和梁心澄完全不同的类型。
“他演小郡王？片方怎么想的？”梁心澄问出口又觉得自己这问题挺多余的，哂笑了一声。
即便长相气质再不适合片中孤傲清冷的小郡王，但只要有人捧，就不存在演不了的问题，这个圈子的规则从来都是资本说了算。
刘帆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顺口与他八卦：“这个丁尧之前就演过一部电影，盛星自己投拍的大制作，一个新人空降男二啧啧，听说他跟他们公司老板关系很密切，你懂的。”
梁心澄却没有什么八卦别人的心思，他把剧本合了起来，心里那一点遗憾并没有过多表露出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刘帆看他一副完全放弃了的样子，赶紧提醒他：“你别啊，片方也没说死就一定没机会了，不是缓缓嘛，别人能想办法截胡，我们还不能给截回来啊？这片子我们公司和盛星都是投资方，没道理就他们说了算吧，要不……你也去跟大老板再说说？让他出面？”
原来这才是刘帆真正想要说的，梁心澄并不意外他的经纪人会打这样的主意，就像之前公司给了他机会让他去试镜，导演和制片人都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几乎当场就定下了他，但刘帆却一直觉得他靠得是他们大老板的面子。
“公司上下近百签约艺人，大老板什么时候成了我一个人的经纪人？”
刘帆装着没听明白梁心澄言语间的嘲讽，讪笑道：“你跟别人那不一样啊……”
他语气里的那一点暧昧揶揄，傻子才听不出来。
梁心澄不甚在意，目光落在剧本封面的片名上，微微一滞，片刻之后，他轻声说：“我试试吧。”
刘帆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去餐厅吃点东西吧，吃完拾一下，下午有个通告要跑。”
“又有什么临时通告？”梁心澄有些不满，他的这位经纪人能力一般，帮他接的工作都乱七八糟的，而且经常没有计划，不过对他还算客气，他要是真不愿意做的，也会尽量帮他推，这大概……也是看在大老板的面子上。
“夏远航的新片首映会，你去捧个场顺便上台献个花，已经跟他那边说好了。”
梁心澄：“……”
刘帆帮他接的工作里，最不靠谱的那些几乎都和夏远航有关，坐在去首映会现场的保姆车上，梁心澄看着助理手中镜子里自己化了致妆容的脸，扯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问刘帆：“你确定我去抢风头他那边没意见？”
“他们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巴不得你去炒炒话题增加热度。”
梁心澄低敛下眸，掩去了眼里那一抹讥讽。
他和夏远航是同时红起来的，因为合拍了一部暧昧向的双男主电视剧，cp从戏里红到了戏外，也把他们本人带红了，双方经纪人尝到了甜头一拍即合，从电视剧开播到结束之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一直各种买营销买水军帮他们炒作，类似今天这样的“互帮互助”也不是第一回，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即便他们在那之后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作，人气却蒸蒸日上。
事实上梁心澄一直觉得夏远航和自己炒cp挺吃亏的，夏远航好歹是正经科班出身，在走红之前已经演过好几部口碑不错的电影电视剧，哪怕只是小配角，稳扎稳打下去没准哪一天就红了，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炒作。
而他自己，在那之前，不过是个混迹在各大片场里毫不起眼的龙套。
首映会现场已经聚集了大批粉丝和各路媒体，梁心澄作为神秘嘉宾从后门进去，却没有见到夏远航。
他被工作人员带去休息室，坐下来后就无聊地刷起了微博，夏远航半个多小时前发了今天首映式的宣传，配了一张自拍照，帅是够帅的，梁心澄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慢慢划拨了过去。
媒体发布会进行到一半终于有人来叫梁心澄上台，他接过工作人员递到手里来的花，被人引领着去了前边大厅。
主持人声音激动地邀请梁心澄上台时台下不出意料地响起了粉丝高分贝的尖叫声和不断交错的快门声响，梁心澄从容走上去，将手里的花递给夏远航，没有错漏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他别开视线，接过了主持人递到手里来的话筒。
简单地自我介绍打过招呼后被问起今天为什么会出现，梁心澄笑了笑，看了夏远航一眼，对方显然已经从一开始的意外中回过神来，哥俩好地勾住了他的肩膀，替他回答道：“是我邀请心澄来的，他这么忙还特地赶过来，我很开心。”
“你的首映会比较重要。”梁心澄从善如流地接话。
梁心澄只简单说了几句就下了台，他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再跟夏远航一起把电影看完工作就结束了。
而媒体发布会结束后去后台换衣服的夏远航这会儿正忍耐着声音里山雨欲来的怒气在质问自己的经纪人：“之前不是说好了不再炒了？为什么今天又搞这一出？”
经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消消气，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嘛，电影前期宣传没达到预期目标，片方那边也着急上火，前两天他们跟我商量要不要炒个绯闻什么的，我才想着干脆再炒一炒你和梁心澄的关系，总好过让你和女主角炒男女绯闻吧？”
夏远航没有再说，沉默地换上衣服，离开休息室之前，最后提醒自己的经纪人：“没有下次了，我宁愿炒男女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