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尾

明亮的灯光沿着一端端柱子排立在会所的木道上，廊檐下悬着红灯笼，随着风微微摇曳。
明昱琰打算先去盥洗室清醒一下的时候，忽然在木道的尽头瞥见了容桑的身影。
男生半挺半靠在檐底，朦胧的红灯笼投下淡淡的影子，使得他的脸上似有一半黑色暗涌，一半恍惚失神。
虽然明家和容家有一定的交情，但是明昱琰和容桑，关系却比较生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打小就玩不到一起。
这里的“玩不到一起”，不是指两人彼此看不顺眼，或者性格不合，而是当明昱琰和王承熙等人还在兴致勃勃玩遥控飞机、吹纸牌的时候，仅仅比他大一岁的容桑已经和叔舅讨论起边际量了。
无趣，一板一眼，这是小时候的明昱琰对他的看法。
哪怕是现在，明昱琰也依然对这个童年就谈论经济哲学的人，表示由衷的……敬而远之。
虽然后来没什么交集，明昱琰也大致知道，容桑是一个和他，和大部分人层次都不同的人，描述成“圣人”也不为夸张。有着显赫家境的孩子，多少有些优越感，脾气忽晴忽阴，不顺心就会闹脾气。
容桑却不一样。
在明昱琰的印象里，他是一个随和到骨子里的人，从未有过大喜或大怒，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地捧着一本书，或是认真地做着笔记，他会把自己那份冰淇淋让给嚎啕大哭的王承熙，也会驳得乖戾张狂的倚焕楚哑口无言。
他最多的表情就是微笑，一种翩然又高远的笑。
与倚时寒平素那种儒雅的微笑又大不相同。
因此，明昱琰从未想到，他也会拥有凌厉如冰霜的眼神——
好像感觉到外人的靠近，容桑蓦然抬眸扫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明昱琰清晰地感觉到他眼底沉着无尽的不霁，像是潜意识里对打扰者的警惕，再没有半分雍容贵公子的样子。
然而，几秒后，对方好像察觉到了些什么，敛起了汹涌外泄的情绪。
而后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们之间本就不熟络，尤其是……想起某些传言，明昱琰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也向他点头致意，便大步走了过去。
“她怎么样？”
出人意料的是，容桑叫住了他。
他停下来，转头问道，“谁？”
“步妍溪。”
听到这个名字从容桑的口中说出来，明昱琰微微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圈，才缓慢地说道，“我送她回家了。”
容桑却不假思索地问道，“你知道她家在哪里？”
这样的问法似乎有些奇怪，容桑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改口再问，“你去过她家？”好像还是不妥，他微微蹙眉，却找不到症结在哪里。
明昱琰也微微皱眉，“你很关心她？”
容桑略微一愣。
“不然，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原来，真的奇怪吗……
“抱歉。”他喉咙一紧，却是尽量用平常的口吻回答道，“我刚才看她有些神志不清了，所以多嘴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