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儿坐在车厢里,明灭不定的光线下,小脸微白。
还未完全干的发丝紧贴在脸上,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小,她整个身子缩在宽大的衣服里,看上去有点可怜。
里面的衣裙全都被打湿了,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虽然是夏季,但海水森凉,又被海风吹了许久,加上陈果儿又惊又吓,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尤其令她担忧的是镇北王阴鸷的眼神,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那双眼睛却一直在陈果儿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知道镇北王打算怎么处置她?
陈果儿心里没底,她似乎总是麻烦不断,而且对头也一步步的升级。
从之前的陈家老宅,到曾经汇贤居的丁掌柜,再到后面的几任锦阳镇亭长,到赵五。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身份高,陈果儿都应付过来了,虽然陈果儿和那些人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但是陈果儿也并没有太害怕。
她心里有底。
因为她身后有赵九,如果她实在解决不了,可以去求助赵九。
但是现在……
陈果儿要面对的是镇北王,在整个辽南府,唯一身份地位都比赵九要高的人。
如果镇北王想杀她,赵九又能阻止的了吗?
否则也不会有“妖女与海神之争”的那一出闹剧了。
心中惶惑,加上身体上的不舒服,陈果儿的脸色更白了,紧攥着衣襟的手微微发抖。
“可是吓到了?”孔甲子抬手将她头上一根海草摘下去。
陈果儿受惊般往旁边一躲,孔甲子的手落空,就悬在半空中。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陈果儿尴尬的笑了笑,刚才她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孔甲子的动作太过突然,又有点亲昵,她不太习惯和赵九以外的男子有肢体接触。
孔甲子的眼底也略微发紧,随即就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并没有因为陈果儿的躲闪而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上前拿下她头上的海草。
他动作如行云流水,似乎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沾到海草了。”孔甲子温柔笑了笑,将海草丢到马车外。
陈果儿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人家才刚救了她的命,而且孔甲子也没有做什么,她躲闪的动作显得有点小人之心了。
陈果儿抿了抿唇,只是她脑子里一团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尴尬。
“方才可有被海水呛到?”孔甲子主动化解了尴尬。
陈果儿摇了摇头,之前她被从官船上推下来,冰冷的海水一下子灌进了耳鼻。
她身上带着重重的刑具,直直的往下沉。
而后突然海面下出现几个人,他们飞快的接近陈果儿,把她身上的刑具拿掉,又把她推向海面。
再之后脚下就出现了那块奇石,在龙身的那里有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水下的人扶着她站在上面。
只是陈果儿站不稳,海水的浮力加上她本身也害怕的紧,又被海水呛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发蒙,瘫坐在奇石上。
水下的人只好扶着她缓了会,过程中却并没有停留,推着奇石往海岸边游过去,而他们依旧在海面下。
从陈果儿的位置能看到海面下有人,却也瞧的不是太真切,只能看到几个影子,每个人上方都有一根芦苇,那是换气用的。
至于其他人,根本看不到海面下的人,只能看到陈果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在海面上行走。
一直到了快到岸边的时候,陈果儿才缓过来一些,下面的人扶着她站好,远远看上去颇有点龙女出海的壮观。
当时陈果儿是呛到了的,只是并不严重,而且跟命比起来,呛的那一下又算的了什么?
“我没事。”陈果儿道:“刚落海的时候,他们就把我救上来了。”
要是没有那些人,陈果儿此刻估计在某条鱼的肚子里。
“待会回去泡个热水澡,否则要受凉的。”孔甲子倒不是很在意,神色依旧温润如初,“待会我让人送些龙骨给你,让人熬给你喝了,可以安神。”
陈果儿微垂的头点了点,此刻她的确需要一桶热水,加上一碗热腾腾的面。
如果可能,她更希望赵九此刻就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不说,至少他在,陈果儿会感到安慰。
可惜……
镇北王把他叫走了,临走前他看了陈果儿一眼,那一眼中有心疼,有不舍。
陈果儿也注意到了,知道赵九有他的不得已,但心中还是有点难过。
孔甲子还想再说什么安慰安慰陈果儿,但看到她飘忽的眼神,知道她没心思听,因此也不再说话了。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
而此刻的赵九,正站在镇北王面前,父王的话在耳边飞过,他过耳不过心。
赵九丝毫没心思注意镇北王都说了些什么,他满脑子都是陈果儿那张惨白的小脸,他知道什么妖女与海神之争根本是无稽之谈,肯定是孔甲子暗中救下了陈果儿。
饶是知道她已经安全了,但赵九还是不放心。
性命之忧解除了,可心里的呢?
小丫头肯定吓坏了,他现在应该陪在她身边,安抚她受到惊吓的情绪。
陈果儿那张惨白的小脸在赵九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只想把她用力抱在怀里,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怕,一切有他在。
然而,他却只能站在这听父王唠叨。
因为孔甲子说了,他再接近陈果儿,只会让好不容易安全的她再次陷入到险境中。
因为镇北王不会允许。
赵九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懊恼和无力。
他虽然战功卓著,但是跟镇北王比起来依旧资历尚浅,根基也不稳。
所以赵九也是在他父王手底下熬资历。
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跟镇北王分庭抗礼,所以只能隐忍。
当然如果父王执意要处死陈果儿,赵九拼死也要保全她,哪怕放弃现在的一切,什么都不要,也要带着她远走他乡。
但那样做的后果太严重了。
他们放不下的太多了,陈果儿可以走,她的家人呐?
她肯定不会答应,况且现在也还没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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