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巨物“蹭”地一声从被褥中钻出半个黑糊糊的脑门儿,吓得我险些失声尖叫。
我手脚并用一阵抓挠扑腾,掀开被褥,正欲往边上躲,才发现自己身处于红木棺材之中,空有一身神力,却被棺材中的死气镇住,费了半天劲儿仍无法逃出生天。
“桀桀桀桀——”
躲于被褥中的黑衣人缓缓钻出被褥,他一手抓着我的脚踝,一边如同妖魅般诡谲笑着,“鬼压榻的滋味如何?一次一文钱,若是没钱,再压一次。”
“………”
我怎么觉得这个黑衣人傻乎乎的,脑子不太正常?
他见我呆若木鸡地缩在角落,似良心发现,讪讪地收回了手,“怕了?”
其声涩然,语调却婉转柔软。
“你是谁?”我壮了壮胆,倏尔伸出手,欲揭下他用以遮脸的黑色绸布。
他不躲不闪,近乎是凑近至我跟前,任由我揭下他脸上的绸布。
然,当我即将看清他的真面目之际,他迅疾撇过头,一溜烟功夫消失在并不算空旷但十分诡异的顶楼之上。
“绸布就赠你好了!小爷当过三日亵裤,其味纯正。若是想念小爷,掏出来闻闻便是。”
“………”
我愣愣地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许久才回过神来,我这是被调戏了?
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撞见得了失心疯的登徒子,我十分嫌弃地甩掉手中绸布,并气愤地踩上两脚。
可没过多久,我又偃旗息鼓地蹲下身,见四下无人,飞快地拾起被我扔至一隅的黑色绸布,将之拎至鼻前,深嗅其味。
闻了足足有一刻钟那么久,我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之前,还以为容忌得了失心疯,装神弄鬼扮黑衣人吓唬我来着。好在,黑色绸布上并没有一丝属于他的气味,这就表明,戏耍我的黑衣人并非容忌。
不对!
这绸布不是容忌的,那会是谁的?
也就是说,我刚刚极有可能闻了足足一刻钟他人的亵裤……
我如同触电般将绸布扔至地上,双颊愈发滚烫。
幸好黑盒子尚在沉睡,若是让它得知我做了什么蠢事,不出半日功夫,我喜闻亵裤的怪癖怕是要传遍整片虚无界大陆了!
稍稍平复了心绪,我再度起身,前脚刚跨出红木棺材,后脚又被一双冰冷的手死死缠住。
回眸一看,一颗倒挂在纤细脖颈上的脑袋正朝我诡谲笑着,“小手冰凉,借我暖暖。”
“不借!”我淡淡地扫了一眼长相怪异的女鬼,抬脚将她甩至一旁。
女鬼一身脆骨,受不得重击,“咔嚓”一声断了条腿。
“左腿被男人折断,右腿被女人折断,一日之内失了两腿,好事成双,好事成双!”女鬼将自己软绵无力的双腿轻轻搭在身上,而后弓起背脊,手肘撑地,以手代脚,快步朝我袭来。
照理说,我当过多年恶鬼,对于鬼魅邪祟吓人的伎俩熟稔于心,早已见怪不怪。可不知为何,眼前的女鬼道行虽浅薄,但她倒挂着的头颅倒长的五官总是让我不寒而栗。
再这么下去,定然会被这玩意儿逼疯。
我手持轩辕剑,原想将她斩于剑下,无意间,眼角余光瞥过迂回曲折的阶梯,灵光一闪,遂挺直脊梁,背对着阶梯,倒退而下。
寻到诀窍,下楼变得格外容易。原来,此楼易上更易下。倒退下楼,恰恰能伪装成上楼的模样,这点同第三关古战场中的帝陵倒是有些相似。
也许,帝陵等阴气森然之地,倒退行走才是最为稳妥之举。
待我平稳落地之际,塔顶的女鬼仍扒拉着栏杆,伸着冗长的舌头,嘴中发出“嘶嘶嘶”的怪声。
“好冷!公子,你身体好冷!”
“你为什么要折断我的腿?是因为喜欢吗?”
“若是喜欢,你大可开口跟十娘说!十娘忍痛掰断腿,送你一只便是!”
塔顶女鬼歪着脑袋,如痴如醉地呓语着,由此得以看出,她应当十分倾慕折断她腿的男人。
我思忖着,黑衣人卑鄙龌龊,应当不足以令女鬼魂牵梦萦。那么折断女鬼腿脚之人,会不会是极易招惹烂桃花的容忌?
如果真是容忌的话,他的身体应当出现了十分严重的问题。竟连体质阴寒的女鬼都觉得他的身体过于冰凉,眼下他一定很痛苦吧?
一想到容忌此刻极有可能躲在哪个不见光的角落,兀自承受着非人的折磨,我便抓心挠肺地难受。
匆匆倒退出红木塔楼,我转身之际,又陷入了第二处古战场。
第二处古战场设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之中,梨花树下横陈着上好的沉木古琴,杨柳岸边的圆桌上,是两杯尚未饮尽的茶水。
风动花落,铺地数层,如瑰雪初降,香气袭人。
我蹑手蹑脚地踩在满地落花之上,好奇地环视着周遭奇景,只觉此处不似前处那般死气沉沉,多了几分烟火气,恬淡地犹如世外桃源,一点儿也不像是妖物邪祟遍布之地。
“小娘子,小爷的亵裤你可有随身携带着?”
身后,突然传来黑衣人略带戏谑的声音。
我眉头紧蹙,转身之际,重拳紧接着砸向他的脸颊,“登徒子!找打不是!”
他早有防备,侧身闪至一旁,险险躲开我的重拳,而后长臂一伸,紧箍着我的腰身,刻意拉近与我的距离。
“绸布好闻么?”他突然低头,贴近我的耳畔,轻声询问着我,声音中的揶揄使得我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滚开!”
我恼羞成怒,扬起手,朝着他又覆上黑色绸布的脸颊掌掴而去。
他似乎很了解我,稍稍侧过头便轻易避开我的手,“答应小爷,温柔一点可好?”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墨黑的眼眸,虽知他刻意隐藏了原先的瞳色,但还是觉得这双眼,甚是熟悉。
“你是祁汜?”犹疑片刻之后,我出声询问着他。
黑衣人置若罔闻,他迅疾擒住我尚未放下的手,而后稍稍用力捏着我的手腕,污言秽语不断,“让小爷替你把把脉!”
“………”
黑衣人的脸皮可真是厚!比起曾放浪形骸的祁汜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细细一想,祁汜近段时间十分克制,再加之咳症缠身,此刻估摸着还在云秦休养生息,应当没有闲暇功夫千里迢迢奔赴西越,闯入这危机四伏的古战场中戏耍于我。
正当我神游之际,黑衣人扣在我手腕处的手肆无忌惮地在我手臂上游移着,而后颇为猥琐地讪笑道,“小娘子的脉搏跳动过快,似在叫嚣着愿为小爷生个一儿半女呢!”
亏我之前还将他误认成容忌,现在看来,他这般猥琐放浪,同冷傲自持的容忌简直天差地别,同风流但并不下作的祁汜亦是大相径庭。
“放开!别试图惹怒我,否则我敢保证你肯定活不过今晚。”我挣开他的禁锢,一边撂下狠话,心中却生出几分忌惮。
黑衣人能抵挡住我体内乾坤之力的侵袭,依旧紧紧贴在我边上岿然不动,定然是有两把刷子。就是不知,他的功力究竟有多深厚。
“张牙舞爪的,小爷甚喜。”黑衣人不咸不淡地说着,正欲伸手朝我脸颊掐来之际,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闻声,黑衣人猛然后退了几步,而后一头栽入池中,杳无声息。
我诧异地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半倚杨柳岸,紧盯着死水微澜的池面,苦思冥想着黑衣人的来历。
他一直不敢在我面前显露真容,由此可见,我之前应当见过他。
只可惜,一时之间,我脑袋中空空如也,怎么也猜不透他的真实身份。
“蘅芜,华清,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做什么?”身后,一道尖利刻薄的女声乍响。
我尚未转过身,便有一只温软的手狠掐着我的耳朵,骂骂咧咧道,“华清,不是跟你说过,你音色不纯,当勤练歌喉?不长进的东西,就知道和蘅芜那疯丫头厮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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