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皇帝

第一百五十一章追寻
“客人安顿好了吗？给他们的下马威办成了吗？”安适翼摸着脸上的淤青问。
“是……下马威没办成。”李都管低着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无论事前做了多少准备，面对安适翼这一刻，依旧感到莫大的压力。
“哈！”安适翼死死盯着李都管，那表情仿佛一只要chi rén的老虎：“你们真是好本事啊。”
“属下……无能。”李都管只能这么说。
“是我的错。”安适翼咬着牙，笑了起来：“我竟然糊涂到以为你能办成点什么事儿！”
他单臂在条案上一撑，竟蹭地越过去。李都管额头冒汗，生怕这个脾气暴烈的少主会一脚踹过来。但安适翼理都没理，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雪一样的丝毯留下一个个足印，又一点点展平。李都管抬起头时，安适翼已经消失在门口。他刚要松口气，却发现皇甫端在一旁看着自己。那是一种不信任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看个通透。
李都管再次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皇甫端却什么都没说，同样出了门。走到门外，就看到下一层的夹道中，安适翼的身影匆匆而过。
“锦卫。”皇甫端轻声说。
几个影子一样的武士悄然无声的出现，他们一言不发，跟在皇甫端背后。皇甫端加快脚步，向安适翼追去。
连云号的格局宛若亭台。从最高处的船长室到甲板，要走过几条曲折的步道。阳光和阴影交错掠过安适翼的脸，他在怒气冲冲地行走。
“等一下！”皇甫端叫住他。
安适翼根本没等，但皇甫端紧走几步到了身边，看着他绷紧的侧脸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你觉得呢？”
“大概是。”
“谢谢，你可真是‘敏锐’！”安适翼怒气未息：“你是不是还打算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你觉得不顺利。这件事，让你感觉很羞耻。”
安适翼陡然停下脚步。他盯着皇甫端，眼中有火焰在燃烧。他更生气了，有一种被拆穿之后的恼羞成怒。
“无论如何，我会帮你。”皇甫端平静地说。
“谢谢！我不需要！”安适翼恶狠狠地回了一句。然后，他用近乎飞奔的速度向甲板冲去。安适翼听过一个来自下人们的笑话。
说是有两个年轻人，在同一家商铺里学徒。两人相互打赌，看谁能爬到更高的位置。第一个青年十分勤奋，所有工作都干得十分漂亮。而且他还很好学，天不亮就起来读书，研究做生意的本事。几年过去了，这个年轻人成了这间店铺的掌柜，而另外一个年轻人依旧是混吃等死的模样。
有一天，店铺的老板过来查看生意，第一个青年打叠精神奉承，赢得了老板的赞扬。第二个青年被老板训斥一顿：你这副德行，我将来怎么把生意交给你！
原来，他是老板的儿子……
基于所处的生活环境不同，他没有从这个故事中听出任何好笑的地方。他们认为这个故事的核心在于那个老板的话，并且十分认同。
但要作为下人来解释，肯定会说：扯淡！你根本不了解第一个青年受到的心理伤害好吗！
他站在船头，火焰一样的长发飘飞，在面颊拂动。
和巨大的战舰相比，安适翼的身躯格外渺小。但他又是如此显眼，仿佛矗立在船首神像。
连云号的秘术阵正在全面启动。每分每秒，消耗的资源足以令普通人瞠目结舌。但安适翼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罗天凌摆脱他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但皇甫端就戳在他身边。尽管一句话没说，却给安适翼一种说不出的压力。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意皇甫端的想法。
“你怎么不说话？”他问。
“说什么？”
“比如钱。我正在烧钱，还把你的计划弄得七零八落。你心里肯定气得要命。是不是这样？”
“我并不喜欢钱。但我以为你喜欢。”
“我？”安适翼睁大眼睛，指着自己脑门，吃惊地问：“难道这里写着一个斗大的‘钱’字吗？还是你觉得我长着一张见钱眼开的脸？”
“你需要钱来证明自己。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回心转意，让你父亲明白，你并不比你大哥差。”皇甫端摇摇头，“我以前，以为你这样想。”
“那现在？”
“现在我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安适翼吐了口气，“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不想当一个商人，不想继承什么家业。我讨厌那些规矩，讨厌那些说教，我统统都讨厌！”
“那你想做什么？”
“我很想知道。”安适翼盯着龙吟号上的几个客人的住处，目光闪烁：“所以我正在追逐，我想要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
皇甫端没说话。良久，他说：“这很困难。”
“我知道。”
“那我……”
“嗯？”安适翼看着他。他在等待皇甫端说话。他不清楚皇甫端会说什么，但心底有一些猜测。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不离十，但他想亲耳听到。
谁知皇甫端始终没说话。安适翼的灼灼目光让他有些不适。他转过头去，却突然盯着远方，露出意外的神色。
安适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约十几里外，海面隐隐起了一层雾气。就像有人用浅灰色的画笔从一张蓝布的边缘开始涂抹，笔触越来越快。
“起雾了？”安适翼微微惊讶。
皇甫端抬头看了看天。阳光依旧灿烂，风向没有变，掠过船头吹向左前方，风中并无多余的水汽。
“这可不太正常。”皇甫端说。
皇甫端是卓越的航海士，安适翼相信他的判断。
“停下吧。”皇甫端说，“不该继续冒险了。”
安适翼毫不犹豫地拒绝：“无非是一片雾！我不认为有什么能威胁到舰队，哪怕是飓风也不行。”
皇甫端说：“在海上，什么都可能发生。”
他微微眯着眼睛，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雾气。
——没来由的，他感到了一丝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