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皇帝

第八十章进入
“我想救的，只是鸟与松鼠，是奔跑的鹿和羚羊，因为它们是无辜的。”他注视着舞木，这个和他一样能够看懂龙文的少年，说出自己的忧虑，“你本应该去爱更大的那个世界，而非执着于所谓的家国和族裔。”
“当我有足够的力量去爱更多时，我会记起你所说的这些话，”舞木沉静地望着远方那水雾缭绕的溟蒙楼阁，“但现在，我还需要为了已经彻底消失的天衍而战。”
落空桑叹了口气，不再坚持。他轻轻吟诵口诀，水雾开始在他身周萦绕，而后如飘带一般随风飞舞，延展，最终形成了一条从他脚下蔓延到龙宫的雾状长阶。
“你们可以去了，从这里走到尽头，就可以直接到达极北龙宫了，我会隔绝这里，直到你们归来。”落空桑犹豫了一下，对舞木说，“极北龙宫并不是一个空荡荡的图书馆，任人来去索取，它有自己的意识，你此行必多曲折，一定要小心谨慎。”
舞木疑惑地问：“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落空桑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我刚刚挣脱他的封印，又因为施展印池秘术消耗过大，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进去了……”
他愧疚地对舞木解释：“我怕再也出不来，我还有无数山川要走呢。”
“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罗天凌道。
但舞木点头表示理解，而罗天凌更加干脆，直接踏上了那雾状长阶，在虚空中试着走了几步，让他有一种诡异的平衡感，他稳了稳身形，才算站住。这奇异的感觉让罗天凌也略感新奇，他还从来没有以这样的方式进入过龙宫，他挥出长刀，在那雾状长阶上划过，长刀锐利地切开阶梯，仿佛下一秒就要斩断脚下摇摇欲坠的道路，让他坠落海中，但当刀光闪过，水雾还是水雾，没有任何东西断裂，在伟大的极北星光辉下，至刚硬的力量也一无是处。
“这里和耶玉群岛的莲花真像，”罗天凌皱眉，他回头问落空桑，“这是你们龙吟者才能掌握的秘法吗？”
落空桑摇摇头：“这是一种秘术，强大的秘术师就有可能做到。”他看出罗天凌眼中的疑惑，追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吗？”
罗天凌摇摇头：“没什么，那老东西真是什么都没教给我。”
说完，他不再看另外二人，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那虚空中的神迹。
舞木刚要抬腿追上罗天凌，但见落空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要活着回来。”
“等回来了，我们一起去东陆，带你周游华夏。”话毕，舞木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雾状长阶。
罗天凌走在海天之间，脚下是冰冷的海水，大雨将海浪击打得溃不成军，砸在皮肤上也震得生疼。倒悬的龙宫中，城门高耸于半空，没有任何路通往那里，只有海潮声此起彼伏。
城门还是老样子，罗天凌心里这样想。
两人沿着脚下那些水雾朦朦的阶梯拾级而上，轻巧地踏在虚空之中，每一步都走得谨慎稳重，步伐打乱了坠落的大雨，让雨幕在台阶上有了难得的逗留，这才缓缓显露出水色的踏台。瓢泼的大雨之下，渺小的人影顺着那道倾斜阶梯向龙宫走去。
随着高度不断提升，眼前的踏台也开始变得明显起来，而且更奇妙的是，不知不觉中脚下的踏台已经变了角度，舞木脚踩在倾斜的踏板上，却丝毫没有要坠落的感觉，他像是在平地中走了许久，却不觉天地已经在攀爬的半途中开始倒悬。
舞木此时已经彻底翻转，他仰头看去，视线里竟然是珍珠角，大海在头顶浮现，无数银白色的小点，在海潮中闪烁漂浮，那是鱼群还是星辰？舞木已经模糊了，唯一还清晰的，只有那终点——极北龙宫的大门，已经矗立在眼前了。
但罗天凌却突然消失了，舞木环顾周围，完全看不到罗天凌的身影，水雾朦朦，遮掩了一切。他尝试着大喊几声，也一无所获，只能先压抑住担心，寻找打开大门的方式。
舞木用手触碰了一下城门，那大门摸起来如同钢铁一般厚实，不断有雨水从淡金色的浮雕上溢出，像是汗一般附着在门的表面。他试着用力推动大门，却发现自己的手陷入到了刚才还坚硬如铁的大门中，有水流顺着指间注入他体内，在他体内循环。这感觉令人清爽但也透着一股惊悚，他立刻想要收回手，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耳边响起如山中清泉一般的叮咚声，眼圈有波纹搅动，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在被一根丝线牵引着，在海水中晕开，这扇大门像是有自己的思想，正在和自己的回忆对话，了解自己的全部过往。
他的指尖感受到一丝颤抖，然后手就被大门“放”了出来。他还来不及回味刚才那奇妙的感觉，就看到大门慢慢洞开，内部的黑暗现出丝丝静谧和点点碎光。他再次回头，还是没有发现罗天凌的踪迹，于是咬咬牙，自己闯了进去。
门关了，喧嚣雨声戛然而止，原本从地上不断流淌出来的细小水流也不见踪迹。舞木抬头望向前方，他看到门后的世界，眼睛突然就红了。
这个地方，他又回来了，他无比熟悉的地方，他无比思念的地方。
这是……离画城。舞木犹疑地看着他的脚下，大地开始成形，远方的山影逐渐被勾勒清晰，浩大而细微的世界被展现出来，舞木尝试着向前走，与此同时更远处的景色也开始浮现出来。
可为什么，极北龙宫的内部，会是离画城的样子呢？
落空桑说过极北龙宫有自己的意识，难道极北龙宫是活的？这座离画城，或许正是极北龙宫为他精心挑选的。
一念及此，他忽然心生期冀。他向前方远眺，那座耸入云中的高塔，像极了离画城的天衢塔，这是整个离画最高的建筑，站在塔顶，可以俯瞰天目山以南整个澜州大地。而自己所处的位置，则是离画的外延，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一个他只去过一次的所在，但他的父亲却对这里特别的熟悉。所以这世界刚一展现时，他才会有那一刹那熟悉而陌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