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时,燕子垭气温约零下十度。
大雪过后实在是够冷,好在这里不是天门垭那种风口,不然这群人早就冻成冰棍了。因为有山体的遮挡,阳光照射过来后,刚搬运完尸体的探员们倒是感觉暖和了不少。
谭平心理素质的确可以,出了这么大的事依旧能睡五个小时,此时力恢复的七七八八。而这一夜里,楼婷带着有行动能力的探员,配合全真的三位道士又将几名必死的重伤员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如今天亮,众人终于开始把尸体清点并摆好,确认没有遗漏后,这才疲累不堪的坐在炉火前取暖打盹。
条件有限,他们能做的已经做了,现在只能等待救援。
对于活下来的探员而言,这一夜终身难忘——第九局4名i级探员、14名ii级探员和61名iii级探员死在了这里,对于第九局乃至整个国家安全部来说,这种战损在和平年代实在是太罕见了…
但担责任的不是他们,而是谭平,因此众人在疲累之余,多因为后怕而各自愣神发呆,努力消化着发生的一切。倒是王子安除了因为尸体太多吐了两次外,此时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他好像天生就是个神经粗大的料,此时抱着快没电的手机刷抖音,烦人的bgm回荡在满是尸体的停车场上。
但这个时候没人有力去吐槽他,大家普遍士气低落,楼婷正躺在睡袋里睡觉,楼康睡不着,坐在一旁望着钢盔上的凹痕发呆:他们兄妹俩昨晚都中弹了,但因为事先穿了赵炎给的防弹衣和头盔,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不用说,兄妹俩又被救了条命。
营地中只有全真道士们还在忙:这一夜他们的确救助了不少伤员,现在正在做法事超度亡魂…他们也知道这些灵魂已经被赵泽寅扯碎,但有些事情做出来并不一定有目的,做了,就是比没做安心。
靠近办公室这边,颜霜穿着从女性探员那里借来的多余羽绒服和冲锋裤,踩着一双登山鞋正调整着便携燃气炉的炉火,黑色长发简单束在脑后,她面容恬淡,肤色白皙中透着红润,此时看上去和常人毫无二致。
几名探员端来大锅,倒上水和米煮粥,旁边有人往里加了些午餐肉切的丁,这种肉粥简单快捷,对于伤员们来说,比方便面之类的更适合果腹。
“谭局,来吃口东西吧。”
赵炎坐在折叠户外凳上喊了一声,后者刚刚打完电话,走过来的时候吸了吸鼻子:“味道不错啊,我先盛碗…诶,谢谢谢谢——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颜霜利索的给他盛了一碗,谭平受宠若惊的道谢,不过颜老师摆摆手:“可别这么客气,就当我是个普通人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给那三名道士盛粥的时候,他们拿碗的手都有点哆嗦。
“仙、仙师——还是我们来吧。”
旁边那名借给颜霜衣服的女探员终于看不下去了,有些结巴的开口。
“可别这么称呼,跟仙侠小说似的…”颜霜无奈让开位置,“喊我名字就得了。”
“她以前教学生的,喊老师也行。”
赵炎一边喝粥一边说道,结果一群探员立刻统一改口“颜老师”…颜霜被这称呼叫的有些愣怔,站在一旁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末了去了一旁的栈道,似乎是在悄悄抹眼泪。
“老谭,事情不好办?”
赵炎知道她是有些感怀,干脆扭过头来问向谭平,后者三四口喝完了粥,此时掏出烟盒,结果发现里面的烟已经抽完了。
无奈把烟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他端起自己的水杯吸溜口开水,低声道:“我把消息报上去了,他们现在估计还在消化这事,但扯来扯去,说救援队伍不好进来,估计晚上能到就不错了。”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声音有些萧索:“估计杨平山现在松了口气。”
这时楼康被其他探员替换过来盛粥吃饭,楼婷睡眼惺忪的端着饭盒,听谭平这么讲,有些迷糊道:“杨局长松什么气?”
但随即她反应过来:“额…明白了。”
谭平被扔到这里来就是杨平山找的麻烦,球队输了还要主帅下课呢,现在死了这么多人,负责指挥的谭平肯定要被撸下去。
不过楼婷终归年轻,此时结果没有下来,她还是抱着点幻想:“谭局长,这事从一开始就不是您的过错啊…王队长他故意阻挠,连wj的队伍都不配合…而且、而且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完全是因为赵泽寅太强才导致的——这是能渡劫的修士啊,第九局再来一倍的人可能都没用…”
四周的探员听了,有的默不作声,有的则挪开了目光…他们有些人就是王西平一派的手下,事情发展到这地步,虽然不能说谭平的决策一直正确,可若是王西平放下架子来好好合作,或许一早就发现了疑点…
但这些都只是假设,看看王西平躺在那里的尸体,说什么都没用。
谭平对楼婷的话报以苦笑,颜霜此时已经回来,找了个椅子坐下,搭话道:“上司想要拾下属的时候,没有理由也能找到理由——这任务你看着吧,到了那个什么杨局长那里,肯定不会像你这么想…”
“王西平捣乱怎么了?搞不定他你还当什么领导?赵泽寅强怎么了?不强我派你去干什么?”
她板着脸假模假式的学了几句领导腔,随后耸肩:“上面永远只看结果,我估计这事谭局长就算完美的完成,他也能继续找茬为难。”
周围一众探员听的傻眼:仙人就是仙人,看问题真透彻!
赵炎看着颜霜笑,后者被看得有些脸红:“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很对啊,这世道就是这样,多少年都没变。”
他给颜霜盛了碗粥:“吃点东西。”
仙人自然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但颜霜却十分怀念吃东西的感觉,她接过碗来吹了吹,吃了一口肉粥,随后眼眶红红的低头不吭声了。
楼婷等人没意识到这些,她只觉得颜霜说的很有道理,低声感叹一句:“这也太坑了吧…”
谭平也懒得多说,他扭头看向远处,忽然道:“喏,王道长门路广,他喊的救援车已经来了。”
众人望去,远处山坳来了一辆白色皮卡车——和普通皮卡不一样,这辆道奇公羊的四个轮子是专门改装的履带模样,在积雪路面上开起来如履平地,比寻常越野车的通过性强出百倍。
从这里就能看出第九局的控制力和势力有多差了…出了中央,地方上面的第九局部门远没有全真这类大门大派的路子野。因为王继礼刚才说了,这车不是公家车,而是他打电话从一个越野俱乐部临时借调来的,上面的六位医生也是临时从附近几个大医院科室抽调的,携带的医疗器械更是从医药公司拿的纯进口货。
第九局想这么做都没本钱,但玄门宗派却可以轻松做到。
看着这一幕,赵炎忽然开口:“老谭,如果你来当局长的话,有没有想过…让第九局的地位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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