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赵平单膝跪地,额头冒汗,方才顾熠城轻轻的一瞥,无形的压力,迫人而来,直压肺腑,好似火烧。
顾熠城转身,拉着凤千澜走回车架,两人衣袂相叠,没有人看见飘飞的衣袖下紧紧相握的手。
绿草茵茵,车架启程。百姓跪地,虔诚的拜送顾熠城一行离开。
言柒见此,心中担忧。皇帝的疑心病又要重了。
凤千澜试图挣脱,他微凉的指尖让她莫名伤怀。忽而想起在镜魄山古墓中的碑文。
寒月白梅生,枝头并蒂朵。一曰阳,一曰阴,阴阳共生圣朝临。百炼钢,绕指柔,何以孽缘暗中生?国魂归,天下乱。天下乱……
到了车中,未等凤千澜开口,顾熠城便松了手。若无其事的落座,斟茶。
凤千澜正气,径自坐到一旁。也不搭理他,平复心中突来的伤感。
车内寂然无声,两人相对无言。
顾熠城不看凤千澜,赏着案上的玉兰。玉兰花盛放,花瓣柔软地展向四方,青白片片,花色上白,下部淡紫,是江苏句容山的宝华玉兰。
那年他十六岁。蒙蒙绿水,一叶轻舟过重山。青衫袅袅,脸颊上一道狰狞的伤痕,在他心头烙下一个大窟窿……
“两年未见,蒋漱兰,你就是这么待自己的!”年少时第一次发火。
接着便是无数水波涌起,碧水惊天而起,鱼儿慌恐逃窜。一道道水幕接踵而至,湿了他的衣裳,浇不熄心中怒火。
立在舟头的青衣少年微愣“你怎么不躲……”
赵平内心忐忑,跪在地上目送长贲军进城“臣恭送世子。”总以为这人不过长他几岁,算不得什么鬼才,今日交锋,方知自己与他的差距。
城门口的闹剧丝毫没有影响到城中喜庆的气氛。今日南阳王大婚,皇上下旨在永昌街摆了六十四桌流水席,与百姓同乐。
京城四周的百姓闻声而来,上赶着去凑这热闹。进了城的兀自欢喜,没进城的暗自叹息。
皇后又自费金银命人添了十二席,寓意好事成双。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可了心的疼。再者正宫并不缺这点钱,锦上又添花。
皇上对此事没有异议,一方是丞相,一方是东齐。做帝王的不能让臣子寒心,也不能让其他国家小觑。对于皇后暗地里的小动作,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京中因着南阳王的婚事热闹非凡,朝堂上南阳王一党风光无限,势力如日中天,便有一些人恃宠而骄起来,迫切希望做出一些政绩给自家主子看。
是以南阳王最大的敌对党*被盯上了。明日这个下马,后日这个被御史参奏。弄的太子一党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避其锋芒。
而东齐闵王还在京中,皇上不好落了东齐的面子,一碗水端平,保持中立。只要不伤及太子之位,政治上的小打小闹他不关心。
而太子李霖轩首当其冲成了大臣们眼中的猎物,恨不得时时盯着,揪一点错。
因此李霖轩除了上朝议政,多数时间都待在东宫,闭门谢客。大臣们只当太子胆小,躲在东宫不敢出来!
无趣的大臣哪里知道李霖轩真实的内心活动。每日里与沐瑾雪过过招,斗斗嘴。日子比先前的还要快活。只是那群一心为他的大臣。
顾熠城先将凤千澜送至凤府。车架在巷口处停下。
凤千澜也不说话抬脚就走,凤府是她的战场,顾熠城去不合适。这场战争必须由她亲自来,该讨的债,该复的仇,她来!
顾熠城了解她,更不会去干涉她做的任何决定。她要走,他就为她扫平沿路上阻碍,十里无匪,百里无妖,解她后顾之忧。
青色的衣裳自眼前滑过,顾熠城情绪复杂。起身,伸手,拉住。对上凤千澜的眼,眸中如古井无波,颤抖的指尖抚上她光洁的左颊,“你就这么视他如命,爱他入骨……”
毁容,九死一生,命丧黄泉,为他……
凤千澜回视这那双似琉璃的眼睛,忽然感到心虚。抬手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顾熠城回神,自然地收手。背对着她道“你且去吧。冯氏那边我打点好了。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不用顾忌皇上的态度。”
凤千澜细思极恐,这妖孽也太逆天了吧。昨夜他说有事出去一趟,原来是为了冯氏一事。
南阳王大婚是在皇上的授意下促成的。她要做的事和凤府脱不了干系,和凤婉卿这位未来帝媳有关。与皇上对上是必然。到时候皇上来一句藐视皇族,就够她喝一壶了。
凤千澜收起以往的不正经,郑重道“多谢。”这一声是代原主说的,如果没有他,她想复仇还需要费些时日和心思。
待凤千澜出去后,顾熠城轻声道“言玖,跟着她。长贲军留下,护她周全。”
言玖因凤千澜落水失踪一事被罚回炉重造,从头训练。顾王府的暗卫训练堪比煞血楼,不过一个太过血腥,一个太过魔鬼。
“喏。”言玖追着凤千澜去了,长贲军则被安排在靠近凤府的一条小巷中,随时待命。
言柒则陪顾熠城进宫述职。这样一来不仅能减轻皇上的猜疑,还能为凤千澜助力。
言柒不得不再次感叹,幸好他跟对了主子,不然连死都是稀里糊涂的。
金罗蹙鸾吉服,玫瑰红双层广绫长尾拖曳在地。凤婉卿迈着轻巧的步伐,由喜娘搀扶着来到李霖潇身边。喜帕下,是一张娇羞莞尔的脸。
李霖潇看着凤婉卿步步走来,笑容满面。他是今日的新郎,不管这人是不是他想娶的人,他都应该高兴……
喜娘从旁拿来一个团蒲,凤婉卿缓缓跪下,双手着地,磕头“女儿,拜别。往后不能侍奉父母左右,是女儿不孝。还请父亲、母亲好好保重身体。”
凤丞相与崔氏高坐堂上。李霖潇的出现,让凤丞相的脸色好看了些。
崔氏见堂中两人,心花怒放“快起,快起。婉卿你此番嫁入王府,尽心侍奉王爷便好,我们不用你挂心……”说着说着泪水就上来了,她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朝离门,她怎能不伤心。
凤翎墨站在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和妹夫。靠上南阳王这颗大树,日后自己的官途能方便不少。
凤丞相又交代了几句,才放两人离开。
李霖潇牵起红绸,红绸的另一端是凤婉卿,不是凤千澜。李霖潇闭了一下眼调整情绪,他的妻子原本是她,是她!
李霖潇掩饰的很好,众人只见他对凤婉卿的深情相待。
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气氛被推至*“新娘出府!”
李霖潇与凤婉卿牵着红绸的两端,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迈向凤府大门。
红毯铺地,一直延伸出府。红毯两旁摆了二十盆万年青,穗状的花瓣,叶儿套迭成簇,万象生机,掩映成趣,这是一场盛世婚礼。
艳阳四月天,西府海棠在墙角绽放,花姿潇洒,似胭脂点点,似红霞满天。
微风过,海棠摇曳生姿。朱红的大门外,一道身影渐渐走来。
一袭烟柳色长裙及地,由浅及深。裙外罩着一层裙纱上用嫩绿的丝线绣着飘飞的柳叶。发间一只玉兰簪子在日光下流转生辉。
她皮肤白皙若瓷,淡水柳眉,睫毛纤长似欲飞的蝶,桃色的唇。似笑非笑的睨着十米之外的李霖潇。
李霖潇脚步沉重,好似赘上了千斤重的铁,再也无法移动一步。
凤婉卿落后李霖潇一步,头蒙喜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周边惊叹的呼吸声响起。霖潇哥哥怎么停下了?误了吉时怎么好?
凤丞相坐在堂上,忽见门外的凤千澜,双眼睁大,自言自语唤了一声“梦如……”
崔氏听见身边的凤丞相这么轻声一唤,脸色黑如锅底,眼神不善的看向凤千澜。这个贱人!全然不知自己将大祸临头……
来客不知原委,只觉得站在门外那位少女美的不可方物。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这是一种不同于时下大家闺秀的秀美。西府海棠扬扬洒洒,人如花,既香且艳。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生的这般美?”这般摄人心魂。
……
见过凤千澜的人则幸灾乐祸。落水的凤二小姐这时候归来,看来凤府有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是她?凤如珊眼神闪烁,她们有共同的敌人。
广袖飘飘,凤千澜站在那里,将院中的动静瞧得清楚。自然也看到了凤丞相的失态。凤千澜不得不感叹比智谋,她不如他。他什么都算好,连这身衣裙也……
四周寂静无声,将凤婉卿心底的不安放大。她等不及了,素手一扬,掀起了只能由夫君挑开的喜帕。
待看清门外那人时,凤婉卿好似受了天大的打击。苍白着脸,站不住脚。
素云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礼。
凤婉卿恨恨道“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凤千澜笑笑,一笑倾城,美的炫目“长姐出阁,千澜怎能不来?”视线转向李霖潇,讽刺意味十足“天赐良缘,王爷与姐姐真是般配,也不枉我煞费苦心。”
一句话,院中炸开了锅。凤千澜不是落水死了吗?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嫡女生死不明,凤府不但没有表示,还大摆宴席嫁女?众人心中疑惑重重,对凤府的无情有了膈应。
李霖潇神色一僵。煞费苦心?她的确是煞费苦心地解除了他们之间的婚约。?
凤婉卿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眉头紧皱,身子气的发抖。怨毒地看着凤千澜。她与霖潇哥哥的婚事是凤千澜一手促成的。言下之意,她还得谢谢她?!
崔氏怕女儿吃亏,冲到前面来护着凤婉卿“你要干什么?”
凤千澜伸出手,一朵娇小的海棠落在掌心。她拈花冷笑,“干什么?”
日暖风和,花占枝头。
那个站在朱红大门前拈花一笑的妙龄少女,笑容明媚,却让人察觉不到一丝温度。
崔氏一个激灵,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已经脱离她的掌控了。
凤千澜看着掌心中似锦霞的西府海棠,漫不经心道“夫人,你说这西府海棠的颜色比之夹竹桃,如何?”
崔氏犹如当头一棒,往后退了一步,血色涌回脸上的过程十分缓慢。
在场众人云里雾里,不知所然。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凤丞相自从凤千澜出现,就一直魂飞天外。现在回神,面带疑惑的看着堂前两人。
凤婉卿也是一头雾水,色厉内荏“凤千澜,你不尊嫡母,你还不认错!”
凤千澜反笑玩味道“嫡母?”
崔氏准备反击。凤千澜却不给她机会,字字诛心“苛待庶女,毒害姨娘?,为平妻之位不择手段,丧尽天良,真是好一个嫡母!”
崔氏大喝“你不要血口喷人!”
凤千澜笑意吟吟“我且问你,十四年前,柳氏是怎么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来客眼观鼻鼻观心,戏中的信息量太大,他们受不住呀。
这时门外走来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行至崔氏面前,行礼“一别多年,夫人别来无恙。”
崔氏看着冯母,哑口无言,愣在当场。
凤婉卿察觉不到崔氏内心的害怕。凤千澜找个乡野村妇是什么意思?想要羞辱母亲?
激愤地挺身而出“凤千澜,先嫡母是因为你才去世的,与我母亲何干!”
凤千澜道“因为我,也好。千澜命贱,比不得姐姐,侍卫之女。”
“什么!”凤婉卿声调拨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凤丞相看着那抹烟柳色的身影,神情复杂。“千澜回来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谈。你先回房去。”
今日观礼之人太多,不论真相如何,凤家丢不起这个脸。
凤千澜第一次正眼看着这具身体的父亲,真替她不值,这么个渣爹,有不如无。
侍卫之女?李霖潇最看重嫡庶之分。凤丞相愿意息事宁人,他不愿意,他要追究到底。
凤千澜话中有话,恐有不实,未免伤了凤府颜面。李霖潇深思熟虑道“请凤丞相挥退左右。”
李霖潇连岳父都不叫了,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烟柳色,这是梦如最喜欢的颜色。十四年后,站在那里的是她的女儿。凤丞相好像老了数十岁“福老,送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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