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和皇后,这些情感上的事,对文德来说,虽然棘手,但并不急迫。身为一个才刚登基的皇帝,最优先的,还是如何面对前朝的文武百官,以及维持朝中局势的平稳。
早朝,文德坐在高位,居高临下,双眼一一扫过阶下站着的朝中重臣,她的眼神充满担忧。有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呈现在她眼前,就是在这朝堂之上,站着的几乎清一色全是文官。
武将凋零......文德的心里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李氏灭门,赵氏独大,虽然文德十分信任赵顾,且与赵承私交甚笃,可若从皇帝的角度以观,一门天下,功高震主,这对大魏的朝中局势,以及自己的领导统御而言,并非是件好事。
然而,要培养出一个能带兵打仗,还要能打胜仗,又要忠心於自己的将帅,谈何容易,绝非一朝一夕所能达成。
文德一边听着朝臣的奏议,一边陷入自己的思绪。
下了朝,文德把丞相尹国公和姜太师召来正殿,和他们两位朝中元老,说出自己的忧虑。
“恩......皇上说的,老臣明白,” 尹国公沉思道。
姜太师也点头。
“皇上自己,对於北方的态度,锡安大营,以及赵家,又是如何想的呢” 尹国公问,“锡安是我大魏北方大营,也是最能积累历练的战场,这十多年来,都是赵顾在那守着,锡安的将士也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皇上若是要轻易地更换主帅,将士们怕是会有意见。”
“丞相的意思,皇上是拿赵顾没辙了” 姜太师反问道。
“那也不是,” 尹国公连忙拱手,老臣只想说,赵顾这帅印,在大魏已是根深蒂固,短时间,怕是难以取而代之。”
“唉,确实如国公所言。” 姜太师叹气道。
“丞相和太师都误会朕的意思了,” 文德摆了摆手。她站起身,走到了墙前,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大魏地形图。
这幅地形图,是先皇独孤禾昌在位时所命人绘制,为的是时刻警醒自己,勿忘当年邠城大败於老昆仑汗之手,要为战死的独孤禾盛报一箭之仇。
“朕从未疑心,也从未想过,要动摇赵顾和赵承在锡安的统帅之位。” 文德盯着地形图说,“锡安,有大魏的五万兵马,没有绝对把握,朕不会轻举妄动。”
“那皇上的意思是.....” 尹国公低声道,也走向墙上挂着的地形图,眯起满是皱纹的双眼,随着文德的视线看去。
文德指了墙上的地图,她眼睛盯着的,是一个叫做九屹,这个在大魏南方,邻近南唐边界的城镇。
九屹,曾是大魏对南的军事大营。虽说是大营,可由於数十年前大魏与南唐修好,通商往来,相处和睦,南方边境已无战事,所以九屹比起锡安,自然是荒废许多,规模也无法与之相较。
姜太师也走了过来,他似乎参透了文德的心思。
“皇上的意思,是除了锡安,还要另起炉灶”
尹国公听了姜太师的话,眼睛一张,瞬间明白过来。
朝中武将式微,赵家一门独大,惟君主之道,讲求的是均势。为求皇位的稳固,有些君王,可能会致力於,将锋芒毕露的臣子除之而後快。但,这样的想法实非明智之举,常会导致严重的宫闱斗争,形成更大的灾祸。
一个聪明的君王,会懂得利用权臣之间的对立,让他们互相攻讦,并在从中取得平衡,以维持朝政。
而这,也是独孤氏一直以来的作法。
尹国公悟出这层道理,对文德不到二十岁,就能有这样的城府,感到十分讶异。
“姜太师说的没错,朕要重启九屹大营。”
文德转过身,看向两位老人家,郑重地说道。
不出她所料,尹国公和姜太师闻言,脸上皆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臣斗胆,请问皇上,九屹的兵马,当从何而来”
尹国公的心中,对皇上这番重要的决定,自有无数质疑。他身为当朝丞相,是有责任,一一问个清楚。
文德看着尹国公,迟疑了一会儿,走回书案前,坐了下来。
“丞相,太师,你们可曾听过府兵制”
文德口中的府兵,是南唐实施的府兵制。
府兵寓兵於农,平时从事农作生产,闲暇时接受军事训练,如此一来,朝廷可大幅减少在军上的开销,也可达成兵农合一的目的。
有关府兵制,丞相尹国公和姜太师自然是清楚,用这种方式结合生产与训练,的确不失为是一个可以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一支可用之兵的方法。
两位重臣一时之间,似乎没有过多反对,只是低头沉思。文德见状,便站起身,继续说明。
她的意思,是从各地的大牢里,挑些平时表现好的,又正当壮年,身子也还健全的人犯,将他们选为府兵,重新赐给一个新的身分,去到南方的九屹大营,接受府兵训练,以功抵过,保家卫国,将功赎罪。
的确,这样便解决了兵源的问题。
不过尹国公的心中仍有疑虑,“皇上的心中,对九屹大营的主帅,是否已经有了人选” 他老人家又问。
这些由人犯组成的府兵,少则几千,多则上万,总得有人带领。这九屹大营的主帅,必须深得皇上的信任,能农能武,除此之外,还要能压的住这些人犯才行。
如此重责大任,不知皇上属意的,究竟是谁。
“这个,朕还没有想法,” 文德据实以答,她把自己散落在耳边的长发,用指尖勾回耳後,稍稍思考了一下後,平静地回答。
尹国公听了也沉默,似乎并不意外。良久,他开口道,“既然如此,臣向皇上举荐一人。”
“谁” 文德倾身向前,立即问道。
尹国公拱手,略顿一会儿,再思量後,还是抬头,坚定地说,
“臣举荐,御史大夫张钦。”
“张钦” 文德对这个人选,感到有些意外。
尹国公举荐的张钦,就是先皇独孤禾昌,御审李范时的御史大夫。
“张钦的父亲,原是庄稼人,他曾在已故大将军李炎的帐下,负责照顾军匹和粮草,这些皇上是知道的,” 尹国公向文德说明自己的原因,
“张钦跟随父亲,自小务农,故而对农务并不陌生。且,在父亲从军之後,耳濡目染,对粮草调度,供需配给,尤其是马匹的照料,十分熟稔。”
“况且,张钦本就是御史大夫,平日里对这批人犯的性子,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尹国公所言,文德字字句句都认真听着,她的眼中逐渐闪耀炯炯光辉。
丞相尹国公说得不错,上兵伐谋,张钦虽是文臣,但既然要行府兵,如何管理这些由人犯组成的兵马,在九屹这座荒废许久的大营,为大魏另外开辟出一片疆域,才是最为重要的。
姜太师也点头,觉得丞相所言,颇有道理。
“得,那这事就先这麽定了。” 文德拿起桌案上的朱笔,在纸上写上张钦的名字。
“明日,朕会召见张钦,和他讨论细节之事。” 她边写边说,“至於御史大夫一职......,”
文德抬头,看了姜太师一眼,
“太师,朕觉得,就让灵宛的哥哥,担任张钦留下的御史大夫之职吧。”
姜玗祥,现任刑部尚书,是太师姜启堂的儿子,也是敬王夫人姜灵宛的兄长。文德拔擢姜玗祥,多少也是因为灵宛又怀身孕的缘故。独孤氏血脉不丰,只要灵宛能顺利诞下皇氏血脉,再怎样丰厚的奖赏都不为过。
御史大夫,官列二品,可代皇上起草诏书,监察百官,在朝中相当於半个丞相。皇上如此抬举姜家,姜太师感念皇上恩德,赶紧跪谢龙恩。
尹国公对文德的这项诏命没有意见,在旁拱手作揖,默不作声。
既然有关九屹府兵已有了共识,文德也没再叨烦两位老人家,只说了明日早朝会宣达此事,便让他们退下了。
尹国公和姜太师两人步出大殿,缓慢地走向各自的坐车。姜太师因为儿子升任御史大夫,笑容满面,尹国公看在眼里,自然是要恭贺几句。
“平之,恭喜恭喜,玗祥升官了。” 尹国公微微倾身,向姜太师说道。
姜太师连忙摆手。
“哪里,丞相也明白,皇上只是看在敬王的面子上而已,” 姜太师摸着胡子,意有所指地说,
“丞相也看到了,皇上是大有为的明君,自古臣子若是锋芒太大,都没什麽好下场,赵将军一门握住了大半兵权,皇上看上去信任,其实心里早已有了警戒。现我姜家承蒙天恩,看上去,是升官,弄不好,怕是会成为下一个李家,那可是灭门之祸阿......”
尹国公点头,“皇上的心思,太深,实在不是我们可以轻易揣测的......”
走到了坐驾前,两个对彼此再熟悉不过的老臣,向对方作揖拜别。姜太师离去後,尹国公坐在车里,沉沉思考着。
尹国公是皇后的父亲,又是当朝丞相,可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身分地位,为尹氏族人谋得任何好处。这是他的为官之道,也是自保之道。
独孤文德.....就像过去的每一个独孤氏皇帝一样,天资聪慧,城府极深,更可怕的,是她还能带兵打仗,连南唐府兵这样的制度,都被她学了起来。尹国公觉得,在文德的领导之下,大魏的国势,说不定还能再创荣峰。
他想到了女儿,尹续卿。
尹国公能理解,像文德这样的人,胸怀天下,她的心中不会只有某一人或某一事,续卿要能抓住她的心,恐怕是难上加难。
尹国公长长地叹了口气,担心又有什麽用呢,只能但求女儿平安无事,与皇上白头偕老,至於其他,就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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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回到正殿,解决心中一块大石,看上去神色轻松,步伐轻快。她一进书房,侍女们就立刻通传,说是从一早就有好几个女内官前来正殿,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明皇上,侍女没有办法,只能让她们在偏室等候。
从一大早等到现在......文德疑惑,不知是有什麽要事,赶紧让人把内官叫了进来。
“奴婢们见过皇上,” 三个看上去约四十多岁的女内官走进房,向文德行礼。
女内官,专司宫中任何和女子有关之事,上至皇后,下至侍女,不管是何时月事,或是身子有过什麽病痛,她们都了如指掌。
“内官特地前来,所谓何事” 文德仍是不解。
领头的女内官往前站了一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侍女。
文德会过意,立刻下令让不相关的人先退下。
确认没有闲杂人等後,女内官轻声道,
“启禀皇上,按我大魏宫规,皇后不得为完璧之身。”
女内官的话虽然说得小声,但语气十分笃定。
“什麽!!” 文德大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宫规什麽时候有这一条,她完全不知道。
文德会如此惊讶,也是情理之中。先皇独孤禾昌在位十二年,并未立后,所以在文德成长的过程中,从来没有人向她提及此事。
难怪伯皇父坚持不立后,只养男宠......文德现下,总算明白了原因。
这一条宫规,怕是连安康,都不知情。
始皇独孤解元会立下这样的祖制宫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独孤氏长久以来,同性相好的癖好。为了江山的传承,独孤解元才会想尽方法,让子孙後代孕育子嗣。
“奴婢今早已经确认过,皇后还......” 女内官话中有话,“想来可能皇上是不知有此宫规,所以特来禀明。”
文德听不下去,扶着额,一时之间不知该有什麽反应。
“朕知道了,先退下吧。” 她揉着眉心,终於说道。
女内官们跪下行礼,“奴婢们明日会再前去,向皇后确认” 说完,才起身告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文德从桌案前站起,离了书房,走进房中。续卿不在,文德扫视了房内一圈,眼神最终落在了床边的青莲石上。
青莲石,质地天然,为独孤氏一族所独有,专用於皇帝或太子行床第之事。青莲石透亮如镜,光滑如玉,初摸时冰凉,握在手上久了会随之温热。
文德还是太子时,年纪尚轻,曾在与近身侍女的几次欢愉中用过,对於青莲石,她并不陌生。只是......想到方才女内官向自己说的话,看来续卿今日是被她们彻底检查了一番,文德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女内官的话,加上昨夜吻痕的事情,她想找续卿谈谈,可侍女们说皇后去了织布房,已经两三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文德没办法,只能等着。直到用过晚膳後,续卿终於回了正殿,手上拿着几件外衫,看上去像是朝服。
“续卿,怎麽去了那麽久,赶紧吃饭吧。” 文德没注意,只让人先赶紧送上热腾腾的膳食。
“这些,皇上先穿着,” 续卿把朝服递给文德,这是她今日忙了一天,赶制出来的。
文德接过,好奇地看着,摊开仔细瞧了之後,明白过来。原来,这些朝服,都是把衣领处特别加高的,为的就是遮住自己脖子上的印记。
文德默默下。
续卿也没说话,专心用着晚膳。
“方才,内官们都和朕说了。” 文德虽然已经吃过,但仍坐在她身旁,和她说道。
“恩” 续卿应着她。
文德移开眼神,盯着桌上的饭菜,是在想着怎麽继续开口。
反而是续卿先转头看她,放下了手上的碗筷。
“皇上若不想,这些内官终究也是没办法的,难不成她们还能逼您吗”
“最多,也就是拿宫规出来说说而已。”
续卿拿起手纸,拭了嘴角,她没再多说,准备就要起身。
文德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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