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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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参加普查的工作人员又回到市政府礼堂开会。
市委秘书长陈一平让大家把拍下来的照片编辑上系列号、厂名，然后发送到市政府的微信公众号里。
大家忙了一会，就全部做好了。
接着，陈秘书长说，“这次任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圆满完成了。所拍摄到的东西，给我们政府留下了原始依据，不怕那些工厂老板玩猫腻了。为了工厂的商业秘密不至于泄漏，现在我要求你们把手机里的相片全部删除，记住，绝不能留下一张，这是严肃的工作纪律，谁违反，将被追究责任！”
几百名工作人员于是又拿出手机来，一齐低头删相片……
最后，陈秘书就说，“会议到此结束，你们回去以后，记得保持电话畅通，随时待命，一接到通知，就到市政府礼堂来集合，因为以后入厂登记的工作还是在坐的各位……”
散会以后，秦所长和小蒙以及小杨一起出来，在市政府大院门口握手道别，互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各自走了。
但秦所长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在等一个同事。他所在的街道办被抽调了四个人。而他等的是在街道办综合治理办公室里当副主任的妹夫——何欣朋。
不一会儿，何欣朋来到，看到他，就问，“秦哥，开车来了没有？”
秦所长说，“通知里说明不能开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停车位少，几百个人，谁没有车呀？”
何欣朋马上就说，“那我们打的回去吧。”
秦所长摇头，“不了，我们回去不远，走一走吧，我正好有点事情要问你。”
何欣朋也不坚持，“那就走吧，当是散步了。”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走了一百多米，背后再也看不到一个抽调来的政府工作人员以后，秦所长就问，“欣朋，你这次去了哪个工厂？”
何欣朋说，“佳铭纸品厂。”
秦所长又问，“怎么样？”
何欣朋一时不解，“秦哥，什么怎么样？”
秦所长笑了笑，“有没有发点小财？”
何欣朋小心转身向后面看了看，确定安全以后，才压低声音说，“当然了，谁不捞一点那就是傻瓜了。我们单位的领导们，谁家没有个几十上百万的呀，这次让我们这些小兵小卒来搞普查，终于能够沾点荤腥了。”
秦所长叹道，“拆迁暴富，一点也没有说错。”
何欣朋说，“说得对，现在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在等着拆迁呢，一拆迁，死马当成活马买，一些破烂，一些没用的东西，都能算钱，赚老钱了。”
秦所长说，“按你的意思，那些工厂，都愿意搬迁？”
何欣朋肯定地点头，“那当然了，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嘛，如果是你开办的工厂，你不愿意搬吗？列入搬迁名单的，大都是排污不合格，产能低下。现在的生意难做，这些老板没钱搞净化工程，无法升级改造，还常常被罚款，早就不堪负重了。”
秦所长说，“可是，我听说市政府叫那些老板来座谈的时候，那些老板们的意见很大，闹得很凶，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何欣朋笑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坐地起价的主，政府一让搬，他们就叫苦，说损失多大，锤胸顿足，那都是做给政府看的，目的就是为了多得到一些钱。其实呀，很多工厂连工人的工资都快开不起了。”
“原来是这样……”秦所长恍然大悟。
“秦哥，你千万别跟我说，你们那个小组一点也不沾腥哟。”何欣朋取笑了起来。
“你说，工厂加盖一幢厂房能得到多少赔偿呢？”秦所长答非所问。
“总得几十万吧。别的地方，都是这么赔的。”何欣朋不确定地说。
“几十万？那……那些老板不都在悄悄地盖房子么？”秦所长很是意外。
“秦哥呀，你真是大惊小怪，自从座谈会结束以后，那些老板就串通好了，都在想尽一切办法赚取搬迁补偿呢。这么说吧，没有一家工厂不在暗地里加盖厂房的。这些事情，很多上级领导也都一清二楚，只不过大家都睁只睛闭只睛罢了。”何欣朋说。
“你的意思，这件事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对吧？”秦所长有些难以置信。
“那可不！秦哥呀，你还在我面前藏着掖着的，你的胆子太小，这样是不行的，不懂得和工厂的老板讨价还价，得到的好处就会少很多。我们这些小喽罗，发财的机会少得可怜，可说是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了。”何欣朋说。
“那你这次拿了多少好处？”秦所长问。
“这个数……”何欣朋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二十万！”秦所长惊呼出声。
“这算什么？我们去的那个纸品厂老板赚得更狠，他除了加盖厂房，还在外面拉了一些破机器进来拍照，连一口水井都让我们拍，可说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何欣朋无所谓地说。
自己才拿了十万块钱，本来一直在忐忑不安，现在听了自己妹夫的这些话，秦所长却后悔了起来。俗话说，法不责众，每个人都这么做，想来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自己一时担心、害怕，少赚了不少钱。
两人回到所在的街道办以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在各自的办公室坐到下午，就下班回家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秦所长就接到了市政府办公厅的电话，让他马上到政府开会。
接到这个电话，秦所长吓得脸都白了，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出门，和妹夫何欣朋碰头，就迟疑地说，“欣朋，这么着急叫我们去开会，不会出什么大事情了吧？”
何欣朋也有些担心，但还算镇定，就安慰说，“秦哥，应该没什么事，别自己打屁自己紧张，放松点，天塌不下来。”
等到了市委会议礼堂，主持会议的市委秘书长陈一平就说，“接市委领导紧急通知，今天，我们要对那些待搬迁的工厂的厂房和机器设备进行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