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痛随笔

礼物是买好了，沃琳又为穿什么而发愁。
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即便做不到投其所好，最起码不能犯了人家的忌讳。
自从转到维修组，沃琳上班时都是穿深色衣服，以免修仪器时衣服弄脏了看起来太明显。
而休闲的时候，她穿的衣服都是亮色，以白色和明黄色居多。
可是去别人家做客就不一样了，如果衣服的颜色为主家所不喜，相处起来就不是很愉快。
不是沃琳过于在意这个，实在是每年过年时为了穿什么衣服的事，她都会和奶奶起争执，奶奶固执地认为，过年穿白色是不吉利的，又不是要去奔丧。
而沃琳要是穿黄色，奶奶也有意见，说是黄色只有皇室贵胄才有资格穿，如今虽已没有皇室，但黄色还是不能随便乱加于身，尤其是沃琳，天生体弱，驾驭不了黄色。
不止沃琳的奶奶持这个观点，沃琳老家那边的很多老人都这么想，过年时对儿孙们着装的颜色有着固执的要求。
虽然李院长夫妻的年纪比沃琳的父亲还年轻，可也难说他们不会和沃琳的奶奶持有相同的观点，毕竟沃琳家比李院长还年轻的亲戚，都有不少人赞同沃琳奶奶的想法。
何况身处医院，工作服是白色的，病房的墙是白色的，被子是白色的，配药的托盘也是白色的，天天来往穿梭于白色中，大过年的，李院长应该也想要换个颜色吧。
要不，白天查岗时，李院长怎么没有如平时那样穿白大褂，而是穿着给机关人员特制的工作服，深蓝色的西装呢。
纠结来，纠结去，最后沃琳穿了一件她最不喜欢，而每年过年时都被奶奶夸赞，最为大众化颜色的红色棉衣。
都说过年时穿红色衣服会显得人气色好，喜庆，可这也看是谁搭配红色。
如果沃琳的皮肤白皙，她穿着红色衣服的话，气色好是绝对的，可惜她的皮肤是那种不正常的泛黄，再被红色这么一衬托，沃琳连镜子都不愿照。
因为镜子里的她，那本就不出彩的肤色，更加暗淡，相貌也更加平淡。
但她喜欢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奶奶喜欢，还有家里的亲戚大力夸赞，沃琳心里很无奈，就当是为了家庭和谐吧，穿衣服的最根本目的不就是保暖吗，管它什么颜色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沃琳提着水果去了家属区，给她开门的是李磊。
李磊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迅速换上了笑脸，从沃琳手上接过水果，随手放在鞋柜上，阻止沃琳换拖鞋：“不用换鞋了，冻脚。”
家里开了空调，可也保不准沃琳这样体质的人依然怕冷，待客的棉拖鞋是最普通的那种，只遮前半截脚，脚后跟还露在外面呢。
“没事的，不冷。”沃琳坚持要换鞋。
地板一尘不染，李磊的妈妈又是有名的洁癖，她不能因为自己怕冷，就坏了主家的兴致。
“你哪儿那么多啰嗦事，”李磊有些不耐烦，从鞋柜里翻出一次性鞋套递给沃琳：“戴上！”
沃琳心觉怪异，李磊今晚这是怎么了。
平时李磊和她见面就掐，不过两人并没实质性矛盾，不过是斗嘴取个乐子而已，而且李磊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今天除夕，她又是李院长请来的客人，李磊对她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呀。
“磊磊，是谁来了？”里面传来李院长的问话。
“哦，是沃琳，还挺客气的，带来了不少水果。”李磊的态度立时来了个大转弯，笑呵呵地回答，边还提起水果进了客厅。
沃琳跟着进去，客厅里已经有了两个客人，客厅的角柜上放着几个礼盒，沙发前的茶几上摆了几个果盘，盛着各色糖果点心之类待客的零食。
李磊把水果放在礼盒旁边，沃琳猜测，礼盒可能是这两位客人带来的礼物。
李宗荣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责备沃琳：“小沃啊，说了不让你带东西来，你怎么就不听啊，小心我真的把你扫地出门。”
沃琳赶紧解释：“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几样水果而已，不值当什么的，大过年的，添个零嘴而已。”
李宗荣乐呵呵招呼沃琳：“行，小沃你随便坐啊，先吃点零食，看会儿电视。”
然后吩咐李磊：“小沃体寒，你给小沃泡杯红茶。”
相互间又客气了几句，李宗荣进厨房继续忙活，李磊用玻璃杯泡了一杯红茶递给沃琳：“暖暖手，杯子是双层的，不烫手。”
有客人起哄：“唉，磊磊，给我们泡茶用一次性杯子，怎么给女孩子家就用不烫手的双层玻璃杯，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叔叔我可就要伤心了啊。”
沃琳朝说话的人看过去，惊讶：“卢老板，是您呀？”
起哄的这位，是春晖旅社的老板，沃琳平时见面都会和他打招呼，刚才只顾和李宗荣说话了，加之今天的卢老板穿着打扮和平时大相径庭，沃琳一时没认出来。
卢老板乐呵：“我和李院长家是亲戚，今天除夕，来拜个年。”
眼余光扫到李磊脸上的鄙夷，卢老板赶紧换了话题：“沃医生过年都不回家？”
沃琳摇头：“买不到火车票。”
“春运时的火车票是难买，”卢老板啧嘴，“幸亏我们在这边定居了，家里的老人也都接了过来，否则每年过年时就为了买火车票，能把人折腾得退层皮。”
“卢老板也不是本地人？”沃琳和卢老板攀谈起来。
卢老板挺健谈，告诉沃琳，他和李宗荣是表兄弟，李宗荣调来z医院，他也跟着过来了，在z市干过各种行业，最后开了春晖旅社，日子才算安定下来。
在z市呆的年头多了，他学会了本地方言，平时也都是说本地方言，方便和客人打交道。
他拍身旁小伙子的肩膀，给沃琳介绍：“这是我儿子，也在医院上班，锅炉房。”
“你好。”沃琳和小伙子打招呼。
小伙子只是朝沃琳笑笑，继续看电视。
卢老板喝斥：“就知道看电视，你说句话能死呀！”
小伙子扭过头来看着沃琳，似乎在思考要和沃琳说什么。
李磊板起脸：“叔，大过年的，你开门做生意，连个忌讳都不讲究？”
当医生的，最不忌讳提起生死二字，可他就是看不惯这个表叔，不为什么，天生绝缘。
卢老板立马堆起笑脸：“我这不是替你弟着急吗，老不爱说话，啥时候能找到媳妇呀。”
李磊没理会卢老板，小伙子继续看电视，客厅里只余下电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