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痛随笔

“哇，下雪了。”
“真的咧，咱们要不要下去堆个雪人？”
“堆雪人怕是雪还太少了，打雪仗还凑合可以捏小雪球。”
“那就下去打雪仗啊！”
“那就走吧，哈哈，谁怕谁呀！”
午觉醒来，外面的大路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积雪的树，像是穿着绿衣的美人，罩上了一层白纱，朦胧而有诗意。
南方的冬天树叶依然是绿的，被雪包裹着的情景，和北方犹如梨树开花的美大不形同，沃琳站在窗前，看着肖虹和陶丽琼在路面和路两边的树间穿梭嬉闹，不由也跟着笑。
“你不下去吗？”伍天明从她身边路过，问她。
“不了，我怕冷。”沃琳缩了缩脖子。
“活动起来就不冷了，还会出汗呢。”李磊随后从她身边经过。
韩霆走后，李磊住进了宿舍，以前和伍天明形影不离的韩霆，换成了李磊，大家都玩笑说伍天明这是因移情别恋，气走了韩霆。
据李磊说，他跟他妈闹翻了，虽然大家不信，不过梅景琼也确实没有如大家所料，天天来宿舍楼做监工，也就权当李磊说的是实话。
“我怕我还没出汗，就已经冻感冒了。”沃琳把棉衣帽子戴在头顶。
不是她不自信，是她不敢赌。
从小到大，每次她看别人打雪仗眼馋，自己加入进去后，别人没事，只有她被冻得感冒发烧，然后被爸妈关在家里不准出去，各种药往肚子里灌，喝药和吃饭时间都是掐着点算的。
“现在只是下雪，消雪的时候你该怎么过？”梁颖抱着个暖宝宝，站在了沃琳身边。
“就像你这样过呗。”沃琳掀开衣襟给梁颖看。
她把暖宝宝用围巾裹住，隔着秋衣和毛衣拴在肚子上，身上暖和，手冷了就插进衣兜里，隔着口袋也能被暖宝宝暖和过来，还不耽搁干活。
“咦，你这个办法不错。”梁颖拐回自己宿舍，也找出一条围巾，照着沃琳的法子把暖宝宝拴在了身上，腾出手来织毛衣。
据她自己说，这毛衣是给她的外国男友织的。
“你的手可真巧！”沃琳夸赞梁颖。
她自己也会织毛衣，但花样比较单调，织出的毛衣没有梁颖织的毛衣看起来有灵性。
“你也可以给你家那位织呀，这叫爱心牌毛衣。”梁颖调侃。
沃琳玩笑：“就我做事的龟速，估计毛衣织成，也到三伏天了。”
给简慷织吗，她从来没有想过。
她唯一织过的一条围巾，送给了常桦，常桦把围巾塞进衣服里，遮掩得严严实实。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其实只要手法熟了，织毛衣很快的。”梁颖劝沃琳，“你家简慷天天给你做饭，只有付出，你没有回报怎么行，时间一长，再勤快的男人也会离开。”
“呵呵，说的有道理，这么说，你织毛衣是为了回报你的男朋友咯？”沃琳把话题往梁颖身上引，“说起来我从来没见过你男朋友，那他对你又付出了什么，我很好奇呢。”
不管什么时候，梁颖说起别人的事嗓门都不低，沃琳实在不喜欢梁颖这一点。
“他付出的可多了，教我说英语，给我讲外国的风土人情，送给我很多有趣的礼物……”梁颖慢慢想，一样样数，沃琳却听得心不在蔫。
有了外国男友教英语，应该不至于还要抱着初中英语单词本啃吧。
讲解风土人情，一般的朋友也做得到，这也算男朋友的付出吗。
不超过十块钱的旅游纪念品也算礼物的话，这样算起来，梁颖的男朋友付出的还真是多。
沃琳哂笑，自己的事情还没捋顺，就来对别人指手画脚，真没亏了“心直口快”的名头。
传言说，梁颖是在一次出差时认识她男朋友的，两人志趣相投，相谈甚欢。
沃琳原来还觉得神奇，可当她偶然一次撞到梁颖在背初中英语单词，看到她时急急忙忙把单词本藏起来的情景，沃琳就不再相信这个传言。
“我们的男朋友你天天见，我们可从没见过你家外国友人，”沃琳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故意激梁颖，“你也让我们见见你的男朋友，这才叫做公平。”
梁颖立即拒绝：“见他干什么，他只会说英语，跟你们无法沟通。”
沃琳笑笑，回了宿舍，为防梁颖跟进来找她聊天，她刻意打了几个哈欠，把门关上。
男朋友只会英语，梁颖初中英语单词都不会，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相谈甚欢，鬼信！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一直都是简慷照顾自己，自己现在虽然不再排斥简慷，对他也有了一天不见就会好奇的依赖性，可自己也实在没有为简慷做过什么。
要不，就给简慷织身毛衣毛裤？
手笨就笨点吧，梁颖说的也有道理，熟能生巧，开始时肯定是织不好，多练几遍就好了。
她自己身上的毛衣毛裤，是接到大学通知书后，嫂子教她织的，虽然不是很好看，但厚实暖和，简慷天天在工地忙，穿上这样的毛衣毛裤，应该会少受点冻。
想到就做，沃琳往身上装了三百多块钱，去了离医院不远处的毛线店。
先称了二两便宜的仿羊毛线，用来练手，又咨询过老板后，称了几斤纯羊毛线，用来给简慷织毛衣毛裤。
她一个月工资不到二百块钱，买毛线一口气花了三百多块钱，也没觉得心疼。
简慷拎着菜来到沃琳宿舍的时候，看见沃琳在绕线球，就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打算给你织毛衣毛裤，不过我手笨，得先练练手，”沃琳一样样给简慷看毛线，“这一点毛线是化纤的，用来练手，这些是纯羊毛的，抱歉，没问过你的意思，就选了灰色。”
“挺好的，灰色很好看。”简慷有些激动，这是不是表示沃琳接受了他。
沃琳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以来都是你付出，我好像就是一只寄生虫，我这人笨，啥都不会，可也总得为你做点什么。”
“那你这算不算爱心牌毛衣？”简慷的双眼灼热，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下雪了，工地停工，工人们已经放假，他也打算回学校参加考试。
几个月来他所做的一切，沃琳都没有回应，他心里有些挫败，今天他要问问沃琳，到底对他有没有感觉，如果沃琳说没有，以后他就再不来了。
“算是吧，”沃琳点头，有些窘迫，“我不怎么会织，可能织出来不好看。”
“算是吧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还是不是？”简慷逼问，他要的是确定的答案。
“是！”沃琳点头，不敢看简慷。
她心里很清楚简慷是多么自我的人，但就是这么一个自我的人，能对她一个除了一身病，身上几乎找不出闪光点的人付出这么多，已是很难能可贵了。
至于其他的问题，她再和他慢慢沟通，两人相处，总是要有一个磨合期的，算是给她自己和简慷个机会。
简慷手舞足蹈：“我去买羊肉，下雪天吃羊肉，喝羊汤，最好不过，对你身体好。”
对着下面玩雪的伍天明和肖虹几人大喊：“你们有几个算几个，等下我要做羊肉大餐，咱们一起庆祝今年下的第一场雪。”
这个反应令沃琳哭笑不得，她答应了他，他不应该是像电影里一样，高兴地抱抱她吗，怎么就只想着吃了，还呼朋唤友的，她已经想象得到被那几人调侃的情景了。
一听说有羊肉大餐，几人也不玩雪了，伍天明和肖虹自告奋勇陪简慷买菜，陶丽琼说既然是庆祝，哪有不吃零食的，她也要一起去，负责挑选零食。
李磊双手插进兜里：“我就不去给你们添乱了。”
“你不去最好，”伍天明嫌弃得摆摆手，“就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妈宝男，我们还怕被你买的菜毒死呢，要是吃瓜子突然吃出半条虫子，那还不得膈应死。”
“伍哥，我有你说的这么没用吗？”李磊作势要踢伍天明，肖虹和陶丽琼乐得哈哈大笑。
简慷转身回宿舍，大手揉了揉沃琳的卷发，声音柔和：“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小心不要把自己冻着就行。刚才我买菜时，看到有北方羊肉卖，等下看看卖完了没有。”
沃琳有些心疼钱：“下雪天菜价会翻几倍，少买点肉，多买些蔬菜，咱们就吃火锅吧。”
简慷摇头：“我要回学校了，春运车票难买，年前可能不会再来，咱们今天就吃好点。”
“好，随你。”沃琳冲简慷笑笑，低头继续绕线球。
简慷离开后，沃琳停下手上的活，用手把玩自己的头发。
刚才简慷揉她头发，是她认识简慷以来，两人最亲昵的时候，虽然简慷的动作有点重，她不是很舒服，想来简慷也不是故意的，或许是因太激动，或许是第一次和女孩子亲昵。
李磊敲门，打断了沃琳的思绪。
“恭喜你呀，终于和他修成正果！”李磊自来熟地坐在沃琳对面肖虹的床沿。
“谢谢！”沃琳笑了笑，继续绕线球。
李磊没事时都呆在宿舍复习功课，准备参加明年的硕士研究生考试，很少和其他人玩，而沃琳是个安静的性子，两人的交集也就很少，所以虽然两人同住一层楼，此时竟然没话说。
沉默了片刻，李磊问沃琳：“你想好了，要正式和他交往？”
简慷突然宣布要庆祝今年的第一场雪，李磊就觉得不对劲，以他对简慷的观察，简慷不是那种风花雪月的人，突然兴高采烈地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有什么心愿达成。
当他进了沃琳宿舍，看到沃琳发呆的傻笑时，心里就明白了简慷达成的心愿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沃琳皱眉。
“你的心太善，他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你要是和他交往，会很被动。”李磊态度认真。
沃琳眉头皱得更深：“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李磊苦笑：“你应该听说过我妈给我挑女朋友的事，说实话，你也是其中一个，为了摆脱我妈对我的控制，我想过随便在我妈看中的女孩子里选一个给我做挡箭牌，你就是我选中的那一个，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这人善良得有些傻，就放弃了我的计划。”
“然后呢？”沃琳的脸冷了下来。
李磊没有理会沃琳的冷脸，继续说：“从那时起我开始注意起了你，自然也会多关注他。
“有一点你要相信我，我这人虽然像伍哥说的那样，被我妈骄纵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在识人方面要比你强得多，自己谈过几场恋爱，也见识了其他人分分合合的恋爱，而且我自小生活在医院这个形如小社会的大杂院，见识了各种人性，简慷虽然对你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但他真的不适合你。”
“他适不适合我，还轮不到你来说！”沃琳冷冰冰道：“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放过了我？”
她承认李磊说的对，简慷的控制欲极强，自己面对简慷时有些被动，可听李磊说起想过要利用她对付他那个妈，她就冷静不下来。
李磊哂笑：“听不听由你，我也是怕你吃亏才这么说的，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说完，李磊站起身走出宿舍，顺手把宿舍门关好。
沃琳没有了心情绕毛线，她好不容易决心走出心理阴影，试着开始新的恋情，李磊的话，又无情地戳破了她的心事，她的心被搅得一团乱。
有人敲门，声音轻且很有节奏。
沃琳收敛心神，下了床，打开门。
门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个头比沃琳高了近一个头，穿着卡其色长款棉衣，卡其色的裙子，黑色半高筒雪地靴，神态柔和。
“请问，你找谁？”沃琳没见过这个人。
女人笑得柔和：“我姓沈，就住在这里。”
沃琳惊讶：“你是，沈老师？”
传言真是不虚，眼前的女人真的很美，不过她的美不同于曾依依的美，曾依依美得热辣，而眼前的女人美得优雅，虽然才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对话，沃琳已被沈老师的美折服。
“是的，下雪了，我来换床被子。”沈老师婉转提醒沃琳，你堵在门口我进不去。
“哦，对不起！”沃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让开。
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做为女性，竟然被个女人的美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