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青蛙

“你和许洁睡了吗？王安。”她终于问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王安猛地回转身看过来，手中的烟在颤抖，烟灰落了一地。
“许洁？”刘欢念着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是的，许洁，他上一部电影的女配角，王安，我看到你们的聊天记录了。”多年练舞的习惯，刘女士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就好像一根笔直的竹子，可下一秒，一阵微风似乎就能把她吹倒。
王安看着刘蕾，不说话。
“呵，睡了。”刘蕾冷笑一声，往后靠在了沙发靠垫上。
“不止那一次吧？”她继续问道。
王安的身影陡然失去了气势，“……嗯”他的声音也沉哑起来，仿佛喉中有千斤痰。
“不止一次那是多少次？”刘蕾似乎要在今天下午，在刘欢面前把这件事情问得水落石出。
……
春日的阳光自院外投射进来，伴着花香和鸟叫，刘欢却觉得有点冷。
她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走神了，她盯着地板上的阳光，是熟悉的可爱的金黄色，她想起了小时候，爸爸把她抱在膝头，看着妈妈，和她讲他们之间的故事。
那是一个多美的故事啊，她听着爸爸说，外公外婆说，爷爷奶奶说，邻居也说，都在说——
穷得叮当响的作家爱上了城里最美的姑娘，每天写信，送早餐，送花，攒钱跟着她跑遍了所有演出的城市……
追姑娘的人可以绕整个剧场一圈，只有他抱得美人归。
他把姑娘娶回了家，拼了命地写，拼了命地赚钱，写书不赚钱，他去编剧，文艺片不赚钱，他去写商业片，赚了很多钱，大把大把的女明星往他身上贴，想上他的电影，可他只爱他的姑娘……
“啪”
什么东西碎了，刘欢回神看过去，一个茶杯摔在了院外。
王安一身怒气，一双眼瞪得骇人，冷冷地盯着刘蕾，那个茶杯是直接往他脑袋砸过去的。
刘蕾依旧腰杆挺直，双手叉着，一双眼也是赤得通红。
“等乐乐高考完，离婚吧。”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啪”，又是一个茶杯砸地的声音。
这个茶杯，是刘欢砸的。
刘蕾和王安惊得看过去，只见刘欢冷冷地站在那里，她谁也没看，盯着那一地碎片，说“离婚吧，四年前我就该和你们说这句话了。不要为了我和乐乐强行耗在一起，我们不需要。”
夕阳悄然无息地沉入地底，转瞬间，一室昏暗，仿佛是一瞬间夜幕落下，光芒尽失。
刘欢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离婚吧，为了我们。”
她走向门外的黑夜，留下那对夫妻在屋子里。
她没法走远，她坐在院子前的台阶上，等乐乐回家。
刚坐下，她就看到了对面的乐乐，靠着电线杆，在昏黄的路灯下看漫画。
乐乐也看见了她，她猛地把漫画塞进身前的书包里。
刘欢招手让她过来，拉她坐下，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半揽着她。
两姐妹一起坐在台阶上，静静地靠着。
“你都听到啦？”
“没啊。”
“那你干嘛不回家，跑到对面电线杆子下看书。”
“哦。”
“哦个头啊，光线那么暗，会近视的啦，近视就要戴眼镜，戴眼镜久了眼睛会鼓起来，很丑的哦。”
……
“我刚到门口，听到里面在吵架，我就跑去对面看漫画啊，对面有灯。”
“他们很吵吧”刘欢把脸蛋贴了过去，靠在了乐乐的头上。
“吵死了，又难听，还丑。”乐乐撅起了小嘴巴。
“噗嗤”刘欢听着这描述，忍不住捏了捏乐乐的脸蛋，“是挺丑的。”
“走吧，”她拉起乐乐，“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那爸爸妈妈呢？”
“他们呀，他们今天太吵了，罚他们吃外卖。”
刘欢带着乐乐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她点开灯，一楼空荡荡的，地板干干净净，只有两盒外卖摆在餐桌上，早就凉了。
她拍了拍乐乐的脑袋，让她快点洗澡睡觉去。
她提着两盒打包回来的粥往书房走去。
果然，又是一室烟雾，她把一盒粥放下，转身走去。
“欢欢，”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欢回头，王安满眼愧疚和颓废，张着嘴，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不要在乐乐面前吵架或者讨论离婚，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去和她好好说，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她也什么都不懂。你们离婚之后，住哪里，怎么照顾自己，谁带乐乐，怎么带，都要先和我说。”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王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大女儿，他的欢欢，那个小小的老是往他身上爬的小女孩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却再也不会那样充满期待与爱地看向他了。
他闭了闭眼，半晌，说道“好。”
“离婚之前，不要再和那个女人有任何来往。”
“好。”
“要和我们道歉。”
“……好。”
刘欢看着王安面前塞满了烟头的烟灰缸，她转过身往门外走去，“不要抽那么多烟，照顾好自己。”
门被关上了。
“好。”王安看着紧闭的房门，喃喃道。
刘欢上到二楼，主卧房门反锁了，她把粥放在了门口，编辑了条消息过去。
刘蕾窝在被子里，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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