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禁时光之北

晴朗的夜空滑过一颗流星。
……
夜风吹进。
杨歌自梦中惊醒过来，随后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发呆。
他刚刚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
……
梦中出现一头水牛。
三个只有六七岁大的孩子追逐在它的身后，行走在小路之上。
不时拍拍水牛的背，拉扯着它的尾巴。
那水牛却是不痛不痒，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小路很窄，路面遍布石块。
路的左边是一片稻田，右边则是一条水沟。
涨水的季节，所以水沟里面的水有些深。
有两个孩子紧紧的跟在那头水牛身后，而其中一个则是逐渐落了单。
他拼命的追赶着，可小小的身躯却只能迈出小小的步伐，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
他离那两个孩子与那头水牛越来越远，被远远的抛在身后。
“唉！小华，小刚，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他大喊着，希望前方的伙伴能够等等自己。
然而那两位就像是完全也没有听到一般。
或许是因为水流声太大，他的声音太小，又或许是因为他们对那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水牛足够专心。
忽然间，那孩子脚底打滑，往右倾斜。扑通一声，就如同皮球一般摔了下去，落入水中。
水流很急，水沟很高。
他惊慌失措，不住的挣扎着，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因为他一张嘴，水沟里的水便疯狂的灌入他的体内。
他爬不上来，小小的身体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挣扎不动了。
朦朦胧胧之中，他听到了轰隆轰隆的声响。
那是流水灌入耳里的声音，他的世界一片茫然。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味道么？
……
一道流光自天际倾斜而下，林间鸟雀惊飞四方。
少年现出身形，白衣飞舞，白袍收敛。
他看向流水，于是，那水流便停止了流动。
确切的说，是周遭的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水中的孩子漂浮而上，静静地躺在他的跟前。
他微微蹲身，伸出一指，点在那孩子的额间。
一道气息韵开，顿时便有波光显现，是那孩子的魂灵。
“你是谁？”他问。
“你又是谁？”少年也问。
“我叫杨歌。”
“杨歌，很好听的名字呢。”
“我……已经死了吗？”说罢，那抹魂灵消散了。
少年移开手指，叹息了一声，道。“是的，你已经被溺死了。”
即便是他，也只能召唤出这孩子的魂灵一瞬。
因为在这样的一个世界，本不应该存在魂灵这种东西。
少年看向林间，看向头顶的燕鸟，看向遥远方的水牛与那两个孩童。
随后视线又重新落到眼前的孩子身上。
在周遭的景里，他看到的是温暖的窝，美丽的景，而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他则是看到了一个即将支离破碎的家庭。
“或许，你可以不死。”说罢，他摊开手掌，按在孩童的面门。
有白光起。
少年的身子化作千万星辰进入他的体内，于是，那孩子便睁开了眼睛，重新拥有了呼吸。
这时，时间又开始动了。
流动的水声潺潺。
上方的燕鸟停顿了半晌，这才飞走。
或许，连它自己都忘了自己要去何处。
“牟…”前方的水牛发出一声嘶鸣，尾巴猛地摆动，脱离了某孩童的魔爪。
“唉！小歌呢？”反应过来的他转身望去。
“哎哟，管他呢，他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另一位不以为意，又是强行拉住牛尾巴，跟着走了。
……
“小歌，你在那里坐着干嘛。”突然，跑回来的那个孩子看到了他。
他站了起来，小小的身躯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来了，等我一下。”说罢他便迎了上去。
白云依旧掠过，燕鸟继续纷飞。
方才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怎么了？你全身都湿透了。”
“刚刚我掉水里了。”
“是嘛。唉小华，你等等，小歌说他刚刚掉水里了，我们回家吧！”
有风吹来，他感到有些凉。
身上的衣物被水打湿，变得有些沉重。
他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
……
“好怀恋呀。”
坐直身子，杨哥看向窗外。
夏天的蛐蛐轻鸣，很是好听。
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睡不着，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今年有二十岁了。刚刚中专毕业不久，所以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个世界的父亲对自己很好，然却在八年前突然去世了。
是酒精中毒。
杨歌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场景，自己还没有睡醒，离出发去上学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便被昨日随父亲一道来家中玩耍的朋友告知自己的父亲已经死去。
是的，他们昨夜喝了很多的酒，整个家中都充斥着一股酒气，直至今早任未散尽。
父亲此刻就躺在沙发之上，那朋友也是起来上茅厕的时候才发现父亲没有了呼吸。
他西去了。
杨歌不太相信，他也不愿意相信。
……
父亲走得很安详，似乎只是睡着了而已。
直到他上前试了一下鼻息，接着便是无声的抽泣，无形的泪水。
他的世界再一次崩塌。
……
父亲的葬礼持续了七日，随后被抬上了山，入了土。
他的离开，致使母亲也承受了巨大的打击，很快也不行了。
然好歹他还有一个姐姐，是她省吃俭用，打工拱他上学。
其实杨歌早就不想上学了，因为他的成绩一向很差。
他很努力很努力的才勉强学会了这个世界的文字。
因为都被简化得太过头了。
可姐姐却说，社会混乱，他年纪还小，不应该过早踏足社会，所以能混一天是一天吧！
现在，姐姐也已经结婚成家了，这个所谓的家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么？
难道自己真是灾星？前世是，今生亦是？
不，他不是。
他只是比较特别，比较不容易被世界所接纳而已。
……
此刻的他本想抽根烟冷静一下，却发现自己没有烟。
是的，他已经戒烟了。
父亲虽然为人很好，生前却是一个酒鬼，一个烟枪。
所以他前段时间去给父亲上坟时便立下了誓言，此生不再抽烟，也不再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