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刁民

王贵之再三表示抱歉，并让下属给李云道送来一份盒饭后便再度离开。学校食堂的饭菜算是可口，颜色和营养搭配均颇得人心，李云道一边看着书一边吃完盒饭，不知不觉，时针快指向三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才再度被人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白种人，却是黑发黑眼睛，隐隐约约有些亚洲人的样子，看情形应该是混血，加上一副无框眼镜，衬托得整个人颇有种满腹才华的书卷气。
“您好，我是这里的校长，我叫黄彼得。”中年人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李云道连忙站起身：“黄校长你好，我是李云道。”
“李局长请坐！”黄彼得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举手投足间也颇有中国文人的气息。“不好意思，我们美国人都比较直接，我来这里，主要是想跟您聊一聊十力嘉措和张小蛮这两位学生的事情。”
李云道笑道：“作为美国人，黄校长中文说得很好，愿闻其详！”
黄彼得笑着摆了摆手：“我父亲是法国人，我母亲是中国人，他们在意大利相爱，后来移居到美国。我的中文是我母亲教的，我很热爱这个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国家，甲骨文，青花瓷，唐诗，宋词，我都很喜欢！”
“黄校长，您这话说得很多中国人都要惭愧了，您刚刚说的这些，估计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不甚了解。”李云道真诚笑道。
黄彼得摆了摆手：“都一样，在美国，也有很多人对历史和文化不感兴趣，但这不妨碍他们成为伟大的科学家。”
李云道笑道：“刚刚您说两个孩子……”
“对对对，两个孩子。李局长，我想跟您沟通一下，请务必要让这两个孩子留在我们学校。我敢拍胸脯打包票，只需要两年时间，您弟弟一定能被哈佛、剑桥这样的世界一流大学破格录取。”黄彼得拍着胸脯说道，“至于你妹妹张小蛮，那也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天才，尤其是在化学上，她简直就是无帅自通啊，可以说，将来必定是化学科学界的冉冉新星啊！”
“一朵奇葩还差不多！”李云道心里发笑，小道姑从小就跟着老道士们在山上开炉炼丹，那每天可是实打实的化学实验，比什么实验室来得都强。只是小道姑是天师一脉的正宗传人，打小修习顺心意，将来铁定是要回到那座山上去做那天师府的掌门人。至于小喇嘛，李云道微微有些为难，十力自幼跟老喇嘛修习万种佛法，不限门派，不限经书，就连道家经他也涉猎。今天听小家伙的意思是，大师父噶玛拔希马上就要肉身成佛，十力是不是要继承衣钵，这一点下山的时候老喇嘛也没有明言。
黄彼得见李云道沉默不语，连忙道：“李局长，如果您将两个孩子留在我们学校，我愿意以校长特招名额让他们入校，不收一分钱学费，每年还有不菲的奖学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黄彼得连忙道，“我知道您不缺钱，但校长特招生在我们学校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将来在哈佛、剑桥面试的时候，这些都是加分项……”
李云道沉吟了片刻，道：“其实别的我不担心，我主要担心他们俩凑在一起，会给您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不不！”黄彼得连连摆手，“他们留在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云道心中暗笑，等两个小家伙给你惹下你也盖不住的泼天大祸，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黄彼得见李云道仍旧不表态，又抛出杀手锏：“这样吧，李局长，我亲自将两个孩子收到我的门下，每周我都会抽一定地时间给他们上课。这样，您看如何？”
李云道微微有些动容。在来浙外之前，他也做过一些功课，知道这位黄彼得享誉国际教育界，很多家长都是冲着他的名头将孩子送到这里来的。
“黄校长，话说到这个份来，看来我是不答应也不成了！”李云道笑道。
“这么说……您答应了？”黄彼得顿时咧嘴大笑，“您放心，不出两年，绝对还给您两个极优秀的少年。”
李云道想了想，说道：“我有两个条件。”
黄彼得连忙道：“您尽管提。”
“第一，十力修佛，小蛮修道，在信仰上，学校不可干涉。”
“这个没问题，我们尊重所有学生的宗教信仰。”
“第二，两个孩子可能会有些不太合群，所以还需要您多费心。”
“这个更没问题了，我们的教育宗旨就是培养人格健全的学生。我刚刚也发现了，他们的性格相对年龄而言，的确是过于早熟了。”
“把他们送来学校，其实我还有一个初衷，就是想让他们在该享受童年的年纪，享受应该享受的童年。”
黄彼得对十力和小蛮格外上心，李云道提的条件他无一不允诺应下。
不一会儿，王贵之带着两个在餐厅就完餐的孩子回到办公室，见宾主尽欢，就知道事情应该谈妥了，而后亲自将李云道送到校外：“过几天就开学了，到时候把孩子送来就行，所有的生活用品包括衣服，学校都会解决。”
“麻烦王主任了！”李云道倒真觉得王贵之是个难得的人才，腹中有经纬，但却没有文人墨客的坏毛病。
“李局您说笑了，您这是给我们送了两个宝贝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这可是我今天招生工作当中的最大亮点啊！”王贵之倒真的是实话实说，和一般的学校不同，他这个招生办主任的考核指标不是招来多少学生，而是看学生的质素。
回家的路上，两个孩子坐在后座上闷闷不乐。
李云道问十力：“干嘛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十力道：“校长是个怪人。”
“怎么怪了？”
“出的题很刁钻啊。”
“怎么个刁钻法？”
“一开始问了些很简单的常识，后来就让我谈谈辛亥革命对中国历史进程的影响。”
“你怎么说？”
“我说看待辛亥革命其实要放在世界的大历史背景下来系统地分析，然后我就把之间跟云道哥你讨过观点都说了一遍。”
小蛮鼓了鼓腮帮道：“他问我的问题更奇怪！”
“问什么了？”
“我说我会炼丹，他问我会不会造炸药。”
“我说我三岁就会啊，把山腰三清观点着那年，炸药就是我配的啊……然后他就让我现场配了一副，然后他居然很开心……无极说炸药很危险呢……李云道，你说那个怪校长是不是个坏蛋啊？”
李云道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才七岁，如同自己当年，都是应该享受快乐的时间，却把童年献给了太过于沉重的负担，他不想两个孩子再重蹈覆辙。
“你们呢，就给我安安稳稳地在学校里上学，该和同学玩就和同学玩，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懂吗？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情，做小大人，对心理发育不好！”李云道笑着说道。
“李云道，校长说我今天配出来的是c4，什么是c4？”小丫头歪着脑袋问道。
李云道差点儿一脚刹车将自己磕在方向盘上：“c4？以后可不能轻易玩这个，那是烈性炸药……”
“哦！好的，我知道了！”小道姑甜甜一笑，又靠在后座车窗上数外面的路灯。
“十力，校长还考了你什么？”李云道很好奇，这三四个小时，黄彼得都怎么测试这两个孩子的。
十力想了想道：“除了刚刚的辛亥革命，还有哥德巴赫猜想，还有马太效应，哦，对了，还考校我和小蛮的武艺，可惜那位跆拳道老师实在下盘不稳。”
“下盘不稳？”李云道奇道。
“是啊！十力一招就把他制服了。我太矮，用了两招。”小蛮鼓着腮帮，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李云道哭笑不得，那位倒了大霉的跆拳道老师碰到这两个活宝不算冤枉，一个是深得噶玛拔希真传，指不定还是转世活佛，另一个天师转世，未来的龙虎山大掌门，说出去也不算丢人。
李云道摇了摇头：“武力这方面，你们俩以后克制着些，尤其是跟其他的孩子。”
十力点头，起身抱着驾驶座，小声道：“云道哥，我们俩都不在了，你的安全……”
李云道看了一眼后视镜，微笑道：“放心好了，死不了的。”
小喇嘛叹了口气，与张小蛮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什么事情。
距离李云道的辉腾五十米外，一辆不起眼黑色大众速腾一步不拉地匀速跟在后方，开车的是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副驾上坐着面无表情的由香关芷。
“我会赢你的。”由香冷冷说道。
“哦，好的。”青年的注意力始终在前方的车上。
由香皱眉：“我要打赢你。”
青年道：“好的好的。”
由香秀眉倒立：“你瞧不起我？”
青年道：“是的是的。”
由香偃旗息鼓：“你根本没有听我在讲话……”
青年道：“是的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