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县衙之中，女眷们的房间内。
一路上的奔波劳碌，此刻正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女眷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各自的床上，已经酣然入睡。
身下是柔软的锦垫，身上盖着暖和的棉被，在这流放的路途之中。也只有路过县城之时，能享受片刻这样舒适的睡眠。
这屋里还燃着一些熏香，虽然是非常寻常的，老百姓家才会用的那种便宜货。
以前在梅府之中，午饭过后，大家都有午休片刻的习惯。
无论是传统的“睡子午觉”的养生学说，还是缓解一上午在老夫人房间请安时一直站着的疲乏。能美美地睡上半个时辰都是再好不过了。
而现在，这流放的艰辛路途中。所有人也都趁着这难得的时间，睡上一小觉。
除了明氏跟敏玉还在因为腹痛难忍发出低低的呻吟声之外。整个房间里只有此起彼伏的，均匀的呼吸声。
文秀回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境况。
这群女眷，还真会找机会享福！
奔走了大半天的文秀，此刻又累又渴。
她抓起桌上的茶壶，因为瓷壶的保温性能不错，里面的茶还是温的。她寻了只瓷杯，倒了一大杯茶，咕嘟咕嘟的guàn进肚子里。
真好喝！
没有人会用好茶来招待她们这群流放的犯人。这只是市集上最普通，最便宜的大叶炒青。
但是对于一个口渴难忍的人来说，这种苦涩又缺乏香气的茶水，喝起来却如同甘霖一般。
“文秀。你过来。”
林氏低低地唤她。
或许是根本没有睡着，或者是老年人睡眠本来就浅，林氏已经醒来了。
文秀走到林氏的床前，把药箱拿给她看。
但是文秀没有告诉她，药箱夹层里的秘密。
文秀素来不喜欢撒谎，也不喜欢骗人。
可在一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面前，坦诚的交出自己所有的底牌，是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做的事情。
林氏脸上露出了笑容，显然对文秀的做事能力非常满意。
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这回去买东西，没有当着那个公差的面掏金珠出来吧。”
“老夫人放心，我是借上厕所的机会找掌柜的悄悄买的。”文秀说。
“那就好。”林氏点头。她紧接着问：“那你看我现在应该用些什么药好？”
文秀说：“我已经把老夫人要用的药买好了。待会儿用熬药的时间把您要吃的药都做成大蜜丸。这样方便携带，也免去路上无法熬药的麻烦。以后您只要随饭服用药丸就好了。”
林氏轻轻点头。
这个卫文秀，果然是jīng明伶俐，心细如发的一把好手。
若是自己嫡亲的孙辈里有这么一号人物，自己再好好的施以调教。
梅家何愁复兴无望！
若是这个卫氏曾经给梅家生下过一男半女，她的心也一定会对梅家死心塌地。
可是她没有。
林氏此生活到这个年纪，早已jīng通人情世故。
只凭卫氏跟梅云溪那短暂的半年夫妻感情，让她对梅家效忠，终究是太不牢靠了。
所以，此人只可用，不可把她当做自己人。林氏暗暗地想。
“老夫人？”文秀看林氏眯起眼睛，似在出神，轻轻喊了她一声。
林氏眼睛睁开一线，把神色又换回慈和，道：“怎么？”
“除了服药之外，您的身体情况最好能够静养”文秀叹了口气。
“若是总这么着饥一顿饱一顿，还要不停的赶路。您服下的药物跟食物都不足以滋养身体，即使每日服药，起到的功效也会非常微弱。”
医者父母心。
面对怎么样的病人，无论这个人是个伟大的人，还是个普通的老百姓。无论他是个大英雄，还是个地痞流氓。
医者的眼里只有把病治好。文秀亦是如此。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林氏说：“不妨事。我还撑得住。过了青州府，再行几天路就是出海口了。到时候会有海船把我们带到黑水格斯。”
林氏低下眼睛，思索了片刻，道：“在海上行船要好长一段时间，到时候慢慢静养。你无须担心。”
“老夫人了解黑水格斯么？”文秀问。
林氏抬眼看着文秀，说：“我只是略有耳闻而已。”
“黑水格斯在极北苦寒之地，那里土地贫瘠，气候酷寒。以往流放到那里的犯人，能活下来的只有十之一二。”
“而且，那里民风野蛮彪悍。远不如我们中原之地有诗礼教化。”
“除此之外呢？”文秀问。
林氏活了这么大年纪，对于前朝的一些野史异闻，想来她有所经历，也有所了解。
王子成说的那些话神神叨叨，文秀半信半疑，她想从林氏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谁知道林氏却闭上眼，说：“除此外我也不怎么清楚。毕竟我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不知道那么多外头的事情。此刻我乏了。你何不也趁机会休息上片刻。待会儿还要熬药呢。”
林氏若是不愿意再说。只怕如何追问，也没法从她嘴里套出半句话来。
文秀点点头。
她回到自己那张床上，把棉被拉到自己身上。
闭上眼睛。就累得黑黑沉沉的睡去了。
几十包药，要一一的清洗，浸泡，然后放在小炭炉上一锅锅的熬好。也着实是个累人的差事。
虽然下午睡了一觉，现在还有徐氏，秋淼的帮忙，文秀还是累得腰酸背痛。
此刻秋淼正在给小炉子添柴，徐氏拿着扇子轻轻的扇着火。
文秀把手洗干净了，正在把药粉掺上蜂蜜，做成便于携带的成药蜜丸。
除了林氏要吃的药之外。她额外多做了一些补益元气的，一些补虚养血的药物。
还有一包草药，在一个小炉子上单独得熬着。文秀亲自看着火。
这是她给叶暮悄悄配的保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