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这个数。”婆子比了个指头。
“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一百两都够买你这个破店了！”钱织慧失声。
“一百两！你还别嫌多，咱们城里在职的正式衙役一共就有六个，总不能只有护送你们的衙役得了好处，其他人家里却没有。这不是叫我们官爷在同僚面前难做人吗？再加上东家自己的收成。怎么也要这个数了。”
“五十两。”
“九十两。哎呀我说夫人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出门在外就是要不钱遭罪要不人遭罪。去年冬天我们这边也有一府流放的家人，硬是不在我们这里买，到了冬天啊，有一位老夫人年老体衰，夜里受寒，竟然手指都冻掉了。还有一位未出阁的小姐，路上受了风寒大病一场，后来人是救回来了，但大夫说以后子嗣上那就艰难喽”说着，婆子用眼睛瞥了瞥秋淼敏玉两位明显做未出阁打扮的少女。
“你敢咒我？！”林氏的怒气已经溢于言表一触即发。
“这位大娘”文秀伸手拉住了婆子，低声说：“这位大娘也是明白人，否则这么重要的事也不会拜托您来做。后面那个小子应该是去玩去了吧，现在就我们和大娘你在这里。”
“大娘能争取到这么重要的差事，定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我见大娘这样jīng干的人儿，未必就比那衙役娘子差了去。”
林氏立刻明白了文秀的意思，高声说道：“东家那边我们出六十两。我们也只能出得起六十两。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了，若是不行的话我等只能在路上冻饿而死，少不得要拖累各位官爷了。”
林氏伸出手拍了拍文秀的手，递给她一块二两的银棵子。文秀会意，将那婆子往柜台后面拉去，先是无声的将那张银棵子藏在手心里展开让那婆子看清颜色花纹，又借着身体的遮挡将银棵子塞进了婆子的袖子里。
林氏望着文秀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这家人里目前看来只有这个孙媳可堪一用了。钱织慧颇为不以为然，刘美金和秋淼她们倒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想着一会儿能在这里大肆采买一番呢。
那婆子收了钱，倒也算是守信，立刻往后堂跑去，一转眼就没影儿了。后面的众人只看见这婆子径直往后面去了，都颇有些不解，说好的买东西呢？只听得后堂那婆子用当地的方言跟人嘀咕了几句，又听到开门的声音。
“祖母，这是在做什么呀，我们不买衣服啦？”秋淼见婆子忽然走了，这里只剩下家里人，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秋淼啊，这里的东西不适合咱们路上用，等一会儿出去了咱们重新找家店铺买。现在先等这个婆子回来吧。祖母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林氏挤出了几丝笑容，耐着性子哄着秋淼说。
既然林氏这么说了，秋淼也就不好再问，其他人就更没有说话的余地。
铺子里于是陷入沉默，只有大门外王子成他们走动的声音和集市里的吆喝声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又仿佛是过了很久，听到后面一阵响动，帘子又重新被掀起来，那婆子连同刚才的那个半大小厮，各自搬着一筐东西吃力的走了进来。放下东西之后，婆子留在了铺子里，那小厮又来回了几趟，将几个大竹筐搬进来摆在地上，又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各位夫人太太，小的是东家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东家叫我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刚才多有得罪，请诸位贵人别放在心上。”收了银子的婆子心情极好，满脸的笑意和恭顺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小的有个娘家哥哥在南北山货店做掌柜”听到这里林氏脸色又是一冷。
“哎哟夫人您千万别误会，这次是真的！”婆子以为林氏又觉得她在挖坑害人，怕激怒了林氏，到手的二两银子飞走了，连连摆手道：“山货店既然是卖南北山货的，自然也会卖些路上用的东西给那些走南闯北的客商——钱要挣两头嘛！我方才让这小子去店里搬了这些东西来，都是路上最合用的。”
“知道您这些个贵人要用好点的东西，您看着獾油，最是能防冻伤的，这小子拿的都是掺了玫瑰油味的，今年山货店才从北疆特地捎来的新货，本是要给小人的东家女眷用的，小人也拿了几盒出来，那等粗人用的东西，都没让他拿。”
文秀上前去看了一眼，果然从棉衣到绑腿，靴子之类的应有尽有，虽说大部分都是男式，但改一下都能穿。男装还更加不起眼，由于大部分是卖给行商用的，做的都很不起眼，但质地牢固可靠，一看就十分适合行路使用。
文秀又翻捡了几样，见连火镰这些都备齐了，不禁暗叹难怪这婆子定不是第一次被派出来专门做这坑蒙拐骗的事了，无论是做事的熟练程度还是东西准备的完备程度，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训练出来的
“祖母，这些东西看起来都还挺合适的，咱们挑选一些吧。”文秀对林氏说。
“这些又要收多少钱？”林氏生怕再上当，又问了婆子一句。
“嗨，这些破玩意儿根本不值几个钱，总共才值二两银子。”婆子的手正缩在袖子里，细细的捻动品味那银子的诱惑，一不小心说胡噜了嘴，话也收不回来了，讪讪的咧开嘴笑了笑。
“那要不然就当我送你们的了。你们可要守信！你们今天就出了六十两！”婆子此时倒是十分怕得罪林氏一行人，至少现在不能。等她们一行人离开了东昌，就没人知道她私下收钱的事啦！
“你们挑一些吧，挑实用的，别净拣没用的。”林氏对众人说。
刘美金看到这些灰扑扑的东西就觉得十分倒胃口，但实在也是无法，便只能耐着性子从一堆杂货里面挑选那些御寒用的护耳，手套一类的东西，放到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里。
敏玉觉得这山货店的东西都带着一股子土味，想到昨天白做的一场戏，简直都要哭出来了。但到底还是知道没这些东西真的撑不到目的地。便也跟着刘美金，看她挑什么自己就挑什么。
文秀见秋淼也在模仿着自己的选择，不禁失笑。又轻声跟她解释，有些东西是每个人都必须要带的，而有些东西一群人准备一两份就可以。看着秋淼手上拿着跟自己手里一样的一小包盐，文秀不禁笑道：“盐的话准备一些就可以了，两个人都带，你是准备再路上腌咸鱼吗？”秋淼红了一下脸，把盐扔回筐子里，又继续翻弄下，翻出了一只铜制的手炉，入手沉重，虽然做工粗糙但造型也算十分圆润可爱。只是一般她们女眷用的手炉都是镂空带花的，里面还设计有机关，无论怎么翻倒，里面的炭火也不会倒倾。而这只所谓手炉，看起来无非是一个更圆润一点，盖子能合上的香炉罢了。
“嫂子你看，一个手炉，咱们带走这个吧。”
“不是没有炭吗？”
“那生火剩下的一些灰放到里面，也能热一会儿呀。”秋淼现在也不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了，说的竟然也有几分道理。
“你若是想带上也不是不行，那你得自己背。”
“可以呀，一个手炉我还是背的动的，我最是怕冷了，刚才还在说要是有个手炉就好了，现在手炉有了我还能不要嘛。嫂子你到时候冷可不要找我来借手炉呀”
林氏自然不用自己动手挑选，她静静的看着文秀她们几个，神情若有所思。